8月6号这天一大早，一辆黄包车便将穿着大码和服的小苏妈给送了过来。

“那赔钱货回来没有”

小苏妈刚一进门儿，便朝着手拿喷壶的卫燃嚷嚷道，接着又补了一句，“你这手真的骨折了？”

“可不”卫燃指了指二楼宴会厅的落地窗，“从那儿摔下来的。”

“好好养伤”

小苏妈敷衍了一句，再次问道，“美香那死丫头回来没有？”

“回来了”

卫燃指了指楼上，“昨晚上挺晚的时候回来的，我估计现在肯定还没起来呢。”

“我自己上去”

小苏妈说完，已经踩着木屐迈着小碎步走上台阶，同时还不忘嘀咕了一句“这书寓是不是风水不好，怎么净是些残废？”

另一个黄包车夫抻了抻同伴，“终究是婊子罢了，谁的炕头不热乎啊？大伙说是不是啊？”

美香刚刚推开车门，便吐了出来，茉莉也立刻递上来手帕，帮美香拍打着后背。与此同时，曹哑巴也绕到车尾，从后备箱里拎出一个暖壶和一支杯子，用里面的凉白开冲了冲杯子之后，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

染谷顺子用日语打了声招呼，听到呼唤的美香也缓缓转身，又一次装出那副御姐范，用日语客气的回应了一声，并且和染谷夫妇相互鞠躬致意。

只不过，这里还有第二道卡，这次可就只能刷脸了，卫燃虽然顶着美香表弟的名号，但仍旧是在经过仔细的搜身之后，引着他到宴会厅的角落休息。显然，他虽然能进来，但却没有下场的资格。

茉莉前脚说完，关零露已经催着他爹走进了中原公司。只不过，无论这姑娘还是她爹，却都像是没认出美香似的，不但没打招呼，甚至都没拿正眼看过来。

在他的冷眼旁观中，鬼子植田带着它的女伴和美香打了声招呼，又借由美香的引荐开始了社交。

这话一说出口，那一片附和的黄包车夫也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紧跟着，美香便开始脱身上的和服，露出了里面穿着的马裤和衬衣。

不过，这倒是遂了他的心愿，得以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审视这场舞会。

和他预计的不同，这场舞会里虽然人不好，但却并没有穿着鬼子军装的存在，最多也不过穿着和服的男女罢了。

“美香小姐！真巧，原来你也来参加这场宴会。”沃尔克远远的和美香打了声招呼，两人甚至轻轻拥抱了一下。

“好”卫燃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却是根本就没拿正眼儿看小苏妈。

沃尔克显然也是个戏精，一脸惊慌的用汉语问道，“难道.难道她.她被”

至于这东西是否用的上以及用在谁的身上，自然是看情况随机应变了。

“美香小姐！”

而在车厢后排，穿着和服的美香也在茉莉的帮助下，点燃了一支金嘴金锅象牙烟杆的日式一口香小烟袋，倚着半开的车窗一口一口的吸着，同时也打量着外面的街景，似乎生怕行人百姓看不到他一样。

车厢里，卫燃丝毫没有替表姐考虑的意思，自顾自的点燃了一颗香烟，那吊儿郎当的浪荡样子以及眉宇间根本不加掩饰的得意，简直像极了吃软饭的小白脸儿。

“放心吧，答应你的事情我肯定能做到。”

“那个胖子是关家姐弟的爸爸，也是个大汉奸。”茉莉贴着卫燃的耳朵低声介绍道，“专门儿给鬼子办事儿的。”

这个胖子仅仅是只是扭头扫了一眼，周围那些刚刚还在痛快嘴的黄包车夫们便立刻安静了下来，个别几个，甚至拉着车往远处躲了躲。

“我敢吗？”/“表姐不敢”

中原公司门口，一个光着膀子打着赤脚的黄包车夫吐了口浓痰鄙夷的小声说道，“看她那德行，和特码鬼子一个样儿。”

“你来说”美香说完，烦躁了嘬了一大口烟。

这鬼子不简单啊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他自然看得出来，植田费了这么大劲头儿，绕这么大的圈子，完全就是在通过美香的人脉拓展自己的人脉。

“你说什么？”

美香无奈的摊摊手，“不过她去的时候只问我和谷小姐各自借了两根大黄鱼，我估计用不了多久，等她把钱花完了就要回来了吧。”

“呕——”

一路上行到了五楼，茉莉最先被拦下来，被引到了专门给“下人”休息的小厅里。

等他收起了相机，美香也上楼在秋实的帮助下换上了和服，脸上也抹了厚厚一层白粉。

美香和卫燃异口同声的说出了含义相同的一句话。

“幸好是这样”

“得了吧”

小苏妈没好气的骂了一句什么，迈着小碎步一扭一扭的离开了院子，重新坐进了那辆黄包车里扬长而去。

说完，她便将话题转移到了今天的酒宴上，和染谷夫妇以及沃尔克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

左右看了看其余在这里休息的人，卫燃起身往角落走了几步，躲在一颗装饰用的大号花瓶后面，取出金属本子里的望远镜凑到眼边快速看了一眼。

等茉莉漱了口又用毛巾擦干净回到车厢里的时候，曹哑巴也已经将手里的暖壶收起来，重新钻进了驾驶室。

“这个骚娘们儿是那个名妓美香吧？”

“为什么？”茉莉不解的看着美香，随后又看了看坐在前面的卫燃。

闻言，美香笑了笑，“没带就没带吧，走吧。”

“我要先征求安迪的同意才行”

这个穿着西装的胖子手上有多少根儿手指头便戴着多少枚粗大的金戒指，胸前还挂着个金灿灿的怀表链。

不久之后，鬼子植田也进入了舞场，只不过，这货此时却并没有穿和服，反而穿着一套剪裁得体的西服，甚至还有个看着也就20岁出头儿，穿着晚礼服的姑娘挽着他的手臂。

随后收起望远镜换上了烟盒，倚着柱子点燃了一颗香烟。刚刚那一眼，他已经看清楚了挽着植田的那个姑娘的长相，并在一番回忆之后，将她的样貌特征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当舞会散场，卫燃也立刻汇合了刚刚喝了不少酒的美香，搀扶着她往外走。

强忍着把手里的喷壶扣在这个嘴臭的老娘们儿脑袋上的冲动，卫燃将其浸在墙角养鱼的水缸里灌满了水，随后又慢悠悠的点燃了一颗早晨才从陈狗鱼那里高价买来的前门牌香烟，继续一边浇花，一边侧耳听着小苏妈那大嗓门儿里冒出来的各种垃圾话。

除了陶灿华不用出去打工，这个白天和往日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这一脸凶相的大胖子随着身后的催促，脸上也立刻有了笑模样，同时格外灵活的让开了肥胖的身躯，让车厢里的姑娘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