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一定都不想成为你妈妈那样的女人。”王奶奶说完，失笑，“老实讲，谁希望自己变成那个样子呢？连你妈妈自己也不想，她曾经也不是那样的，但为什么最后成了那样的人呢？你想过没有？”

“是……因为放纵？”

“不，是因为压抑！”王奶奶目光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她是有智慧的老人，所说的话是岁月沉淀的结果，“你想想看，自己的丈夫出差一次，抱回来个小婴儿。任哪个女人都会想到那方面，对不对？”

蓝小情点点头。

“她当然也会想，她也想问。你爸爸若是说的清清楚楚，也还好。但你爸爸就是三缄其口，不仅什么都不说，还说得神神秘秘的。傻一些的女人，也许会信。聪明一些的，保不齐就以为是自己丈夫编了瞎话骗自己呢。你妈妈是傻是聪明且不说，各种疑惑在心头萦绕，但又不得不继续抚养这个孩子。如此憋屈，换做谁会舒服？”

“那那也不能这么歇斯底里的呀，有话可以问……”

“你爸爸那个人，你看了这么多年，从小到大的，你也应该看明白了点吧？”王奶奶真是铁齿铜牙，批评完了钱少芝，又开始批评蓝小情，现在连过世的人也不放过。她叹了口气，“你爸爸那个样子，不想说的话，把嘴一闭，就是不说。要么，不说还好，要么就是东拉西扯的，弄得别人一头雾水。蒙在鼓里的滋味不好受，你爸爸是善意的，隐瞒你的身份是为了你和你们这个家好。你妈妈多少也看得出来一些，好在你爸妈感情基础好，也没有太吵太闹，就把你带到一岁了。可你想想，你妈妈这样带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自己能不神经衰弱就已经不错了。加上自己还有一个孩子，还要操持家务，还要照顾早出晚归的你爸爸。自己的工作也辞掉了，整天不接触外界，闷在屋子里，就算是什么都不干，只是吃和睡，人也会郁闷的，更何况她还要做这么多事，心里还要压上这么大的一个阴影。而且这阴影的存在是时时刻刻的在提醒着她的，她一想到你，看到你，自己就郁闷掉眼泪，这还不够么？人长期这么压抑，是一定要找一个发泄的渠道的，久而久之，你妈妈的脾气就越来越不好了。起初是对着你妈妈，后面就发展到了你哥哥。那时你还是小孩子，其实，你爸爸和哥哥遭受她脾气的攻击比你还要多。后来，你爸爸也辞了职，改了行，整个人慈眉善目的，外人看了都觉得他好脾气，而你妈妈是越来越放纵，到最后，直接什么都控制不住了。

“她在外面是控制的住的。”蓝小情还是忍不住抱怨。

“人在外面总要装一装。有的人能不带着假面具生活，已经很不错了。”王奶奶说，“只不过，谁能有这个福气呢？你有么？你爸爸戴了半辈子面具，他本不是与世无争的人，他有远大的抱负，但最终还是不了了之了，回归了家庭，安全第一，你能说他看上去什么话都不说，对谁都笑嘻嘻的，能不是戴着假面具，这假面具戴的不难受？”

蓝小情沉默，她自然是无言以对。

“还有你哥哥。”王奶奶笑了笑，“他小时候，我也见过他。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真的了解吗？”

“哥哥人很热情，也喜欢交朋友，有什么话都说出来。”

“你以为直接把你的事公之于众，又向你表白就是不藏着掖着了？”王奶奶笑了笑，“你哥哥这么多年，能对你有执念，但后来又放弃了，口上什么都没说，但把对你的爱一直没消解，直到他死。你知道么，孩子，你哥哥，他是个隐忍的人。”

“是……”蓝小情也意识到了，哥哥表面上看上去大大咧咧，但其实他真的很能忍这一点倒是和爸爸一模一样了。

“你只看到自己家里的苦，也只定睛在你自己身上。但你有没有想到过，你是没有进到你爸爸或者是哥哥的心里去看一看，或许，他们比你更苦上好几倍，你都不知道。”王奶奶说的入情入理，“更何况，你自己也不是没有见到过你妈妈的苦。人嘛，还是多换位思考。”

“嗯。”蓝小情点了点头。

“好了，回去吧，我也该开店了。”王奶奶倒是精力旺盛，折腾半天，说了多少话，八十多岁的老人了，又要再开店？

蓝小情什么都没有多说，就直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