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琴盖,双手落下,弹奏她自己的曲子《小星星》,心里想着,妈妈正坐在台下听呢,她得好好弹啊,不能让她失望。
罗雪边弹边唱,“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空放光明……”
她弹着,唱着,浑然不觉自己弹出的是一连串无序的噪音,而她以为的歌声,则从未出口,只是干涩的嘴唇在开开合合。
她唱着,弹着,沉浸在自己简单的快乐里,连周围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喂,你这疯子谁呀,从我的钢琴上滚开!”柳箐箐尖利地刺穿了罗雪混沌的快乐,“周姨,你还在外面干什么?快进来看看!地上怎么那么脏,好恶心!”
“表小姐,您回来了。”周姨声音慌慌张张,“哎,罗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她就是罗雪?”
“是的,表小姐。”周姨摸了摸罗雪的额头,“我看罗小姐是病了,您……”
“我管她是谁,你快点把她从我的琴上拖开。”
什么?
不许她弹琴?!
凭什么!
她的梦,为什么会有讨厌的人存在?
罗雪不悦,反驳,“凭什么不让我弹琴?偏要弹!我偏弹!”
说着,手指就在琴上死命狂摁,室内掀起震动的噪音,她内心潜藏的愤怒倾泻而出,是挠向每个人耳朵的魔爪。
“罗小姐……”周姨伸手阻止罗雪,被她甩开。
“你这疯子,快停下!我的好琴要被你敲坏了!听见了没有,停下!停下!停下!停下……”
柳箐箐越是叫停,罗雪的手指越是摁得起劲。
忍无可忍的最终,琴盖被柳箐箐愤怒地阖下,琴盖轧住黑白琴键上弹奏的手指。
“啊――”十指连心,惨厉的刺痛穿透了罗雪的神经。
“怎么回事?”门口,刚回来的顾焱沉声喝道。
被刺痛带回现实的罗雪,面临的是一地鸡毛的混乱,迟钝的大脑指挥她,指挥手指离开琴键,指挥她站起来,指挥她谢幕,指挥她鞠躬。
被轧得僵疼的手指,维持着弹奏的姿势,明明流泪,却依然微笑,她鞠躬致歉,“对不起了,大家,抱歉……”
话未说话,人已倒了下去,走近的顾焱手一捞,没让她倒在地上。
摸摸她的额头,一片滚烫,顾焱不禁皱了皱眉头。
“表小姐,你怎么这样欺负人?!”柯罗从楼上下来,脸色很不好看,刚才那一幕他都看见了。
柯罗在顾焱身边十几年,对柳箐箐他是从来不会客气的。
见罗雪的晕倒,柳箐箐吓了一跳,但她不觉得自己有错,她的钢琴是名师设计,德国施坦威钢琴公司制造,价格虽然是800万,但是价值早就超过了,有价无市,是难得一见的好琴。
好琴需保养,她的琴,除了专业人士可碰,闲杂人等想都别想,平日里精心打理呵护都是她亲力亲为。
罗雪这种门外汉敲琴的行为,不啻是煮鹤焚琴,敲得柳箐箐心滴血,她用琴盖轧她的手已经算是便宜她了,要不是管家周姨在场,还想扇她几个巴掌呢。
“谁欺负她了,你有眼没眼?我的好琴都要被她敲坏了!”柳箐箐与柯罗争锋相对。
“敲坏就敲坏,又不是赔不起,你说多少钱,我现在就赔你!”罗雪晕倒的样子,看得柯罗心里阵阵难受。
“你说得轻巧!我的琴有价无市,花钱也买不到……”
无视他们的争吵,顾焱接过周姨递来的冰袋,敷在罗雪额头上,他注意到罗雪被轧的十指开始充血变色,甚而肿胀,看得他眉头紧锁。
而旁边还在叽叽喳喳,吵得个没完没了……
“你们两个,闭嘴!”顾焱喝断争吵,冷眼看向柳箐箐,“教养到哪里去了?!”
他一发火,柳箐箐害怕地缩了缩肩,低声嗫嚅,“焱哥哥……”
顾焱沉声说道:“现在回你的房间,三天不准出门!”
柳箐箐委屈极了,又不敢顶嘴,想咽下这口气吧,旁边又有幸灾乐祸的柯罗和昏倒的罗雪,尤其是罗雪,那一脸柔弱的样子晕给谁看呢,看得人心头火大,恨不得抓烂她的脸才好,明明是她糟践自个的宝贝钢琴,无辜的人还要受到惩罚,太没有天理!
柳箐箐气得胸闷,咬唇恨了半晌,终归是重重地跺一脚,以示抗议,扭头往楼上跑了。
柯罗取得阶段性胜利,无声哈哈笑,目送柳箐箐的离开。
正笑着,蓦然,顾焱的冷喝,令柯罗惊醒,“愣着干嘛?开车去医院。”
罗雪十指幸好无碍,没有骨折,据医生保守估计,罗雪的肤质,散瘀消肿至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她的病是普通发烧,没什么大碍,打打针,吃吃药,过几天就能活蹦乱跳了。
包扎,打点滴,一直折腾到早上六点多,才回到顾家。
顾焱用完早餐回卧室休息,周姨照看着客房的罗雪,她的烧渐渐退了,人却还没醒,厨房为她熬的汤水,自然也派不上用场,只好慢慢煨着,她什么时候醒,就什么时候喝。
三天后,柳箐箐解禁,一大早就开车出门了。
“箐箐,今天的下午茶,你还邀请了哪些人呢?”萝拉问这话的时候,化妆镜正映着她的脖颈和后座如山的各色购物袋,修得漂亮的银红色美甲拨弄颈项上新买的碎钻项链,摆正它的位置,让那耀眼的泪珠型钻坠落两个锁骨中间,衬托她的丽色。
箐箐开车,注意路况的间隙,分神瞄了瞄照镜摆弄项链的萝拉,打趣说道:“是真的想知道有多少人呢,还是想知道我焱哥哥在不在呢?”
拨弄项链的手蓦然停了,萝拉娇嗔地望着箐箐,“哎呀,箐箐……”
箐箐笑了几声,忽而停住,似想到什么恶心的东西,脸上出现厌恶的神情,“放心吧,他这会肯定在的。”
“箐箐,你怎么了?”箐箐表情不对劲,萝拉关心地问。
“没有。”箐箐快速否认,“没什么!”
萝拉不是第一天认识箐箐,她的性格,她相当了解,箐箐喜欢购物,高兴和生气的时候,尤其喜欢狂购,这会车后座堆满各大百货公司和专卖店的购物袋,就是铁证,更何况,她是大清早怒气冲冲拉她出门的呢。
箐箐不说原委,却一个劲地购物,明显是不想透露,又咽不下一口气,能让箐箐如此避忌的事情,除了和顾焱有关,还能有谁。
萝拉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说:“既然这样,真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放心了……”
“嘎吱――”一声,猛地刹车,萝拉幸亏系了安全带,否则脑袋肯定撞挡风玻璃上起一大包。
“箐箐,怎么了?”萝拉捂着胸口,惊魂不定地叫道。
箐箐很想忍,可是,深呼吸数次,终究没忍住。
她恨恨瞪着前方路面,咬牙切齿地骂一句,“贱人!”
“呃……”
“不是骂你,我是骂家里来了个贱人。”既然骂都骂出口了,箐箐也没什么好顾忌,她再不说,都快被憋死了。
于是,她竹筒倒豆子一般,将罗雪在顾家住,怎么砸她的好琴,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末了,箐箐发动车子,愤怒地说:“萝拉,你说那个贱人是不是很可恶?仗着长得和篮梓潼有那么一点点像,明明是她的错,就敢乱砸我的好琴!”
萝拉眼皮一抽,下意识问,“她长得像蓝梓潼?很漂亮?”
“漂亮个鬼!我也不觉得蓝梓潼漂亮……”说到这里,箐箐忽而一顿,古怪地盯着萝拉。
“怎么了?”
箐箐盯着盯着便笑了,“萝拉,你太狡猾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你别乱说,我可是关心你。”萝拉不承认。
“是――”箐箐拉长尾音,“关心我,更关心我焱哥哥。”
“箐箐……”
“你放心吧,就她样的出身,出来卖的,焱哥哥最多玩几天就腻了,不会把她当回事的。”
前方是绿化带,快开进去了……
萝拉花容失色,“哎哎哎,注意开车!”
“嘭――”
奔驰开进绿化带,一头撞到树木,保险杠受损,车头凹进去一小块,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柳箐箐却把出事的原由记在罗雪头上,要不是因为罗雪气到她,她也不会停车,她不停车,就不会发生后面奔驰撞树的事情。
哼,等着瞧吧,只要贱人住顾家一天,她总能找到机会给她点颜色瞧瞧。
车拖去修理了,两人坐计程车回顾家,到门口柳箐箐注意到不对劲。
门口停着一辆小货车,有六个搬运工,其中四个在车上,两个在车下,货物的包装纸壳已经拆了大半,箐箐一眼认出是架黑钢琴,他们正合力往下搬。
大门敞开,管家周姨站在门边,看样子等会她要指挥他们把钢琴抬到里面去。
箐箐猛地胸闷气促,飞快地打开车门,往周姨的方向跑,萝拉无论如何都叫不住她,只得跟在她后面。
“他们这是干什么?!”箐箐口气不善地问周姨。
周姨面容依旧维持笑貌,神情却是不卑不亢,“先生买了一架钢琴,他们是来送货的。”
“买给谁的?”箐箐咄咄逼人。
周姨不软不硬地挡了回去,“这个您得问先生,我不知道呀……”她拉着箐箐避到一边,动作相当自然,“嗳,表小姐,萝拉小姐,钢琴过来了,你们先请让一让。”
眼瞅着钢琴到门口,箐箐忽而甩开她的手,双手大张,拦在门口,“不准搬!”
“表小姐,这……”
“我说不准,就是不准!”箐箐任性地抬起下巴颏,一副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模样。
虽然箐箐态度嚣张,形似泼妇,但搬运工们也不是吃素的,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还能怕了她不成?只是大家看出她是这家人之一,没必要和她硬碰硬,起冲突,大家都是文明人嘛。
领头的搬运工招呼大家放下琴,然后,他对管家说:“周姨,这琴是顾先生指定要的,麻烦你把他请出……”
“发生什么事情?”顾焱走了出来。
搬运工头顺声望去,顿时眼前一亮,门口这高大冷峻的男人,气质沉稳,特别压得住场子,一看就知道是那种顶级成功的人士。
不需啥直觉,单看刚才气焰高涨的泼妇,瞬间成了霜打茄子,就知道来者是谁了。
搬运工头自然而然扬起笑脸,“您是订购钢琴的顾先生吗?”
“是,麻烦师傅们了,把琴抬进来吧。”
“可是,这位……”搬运工头指指箐箐,笑说,“咱们的琴抬不进去。”
闻言,顾焱冰冷的视线落在柳箐箐身上。
“焱……焱哥哥……”柳箐箐话出口,竟然结巴。
这时,萝拉微笑着,来到箐箐身后,“焱,好久不见。”
顾焱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再度落在箐箐身上,萝拉见状,连忙将箐箐拉到一边,给搬运工清出一条路。
管家招呼着搬运工们,抬钢琴往屋子里面去了。
“焱哥哥,家里已经有一架钢琴了,你好好的,还买钢琴做什么?”
“给罗雪买的。”顾焱的简略回答,气得柳箐箐几乎吐血。
柳箐箐进门,直接往二楼卧室跑,提购物袋的双手快断掉了。
萝拉则跟随顾焱去大客厅。
新买的钢琴已经放好,与柳箐箐的琴,一东一西摆放,进水不犯河水。
通常家里摆一架钢琴就足够了,摆两架,看上去不伦不类,柳箐箐和罗雪的梁子结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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