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小小玉奴(2 / 2)

居室里传来一个冷清的声音:“进来回话。”

什恴小心翼翼地推开木门,生怕尖锐的门响声打扰了房里的人。木门后的居室竖立着一张镌刻着经文的屏风,屏风后有一名年轻的僧人跽坐在几案前翻阅信件。那名僧人并未从信件中抬头,脸上的鎏金面罩散发着一种异样的华丽,让人沉醉迷离:“他可有问起别的事宜?”

“许别驾打听僧主的归期,什恴已按僧主的吩咐告诉他归期未定,他想让僧主替他府上刚刚过世的女眷安排超度法会。”

僧人稍稍抬起了头:“他身边的那个纪氏过世了?”

“过世的不是纪娘子,是另一位张娘子。”

“你安排一下法会吧。”

什恴答应着退出了居室,心里头有些奇怪,僧主一直很看重这位许别驾,为何今日避而不见甚至说谎?

居室又恢复了安静,不示容放下手中的信件,冷笑道:“我还以为让你接近许彦的机会来了,真是空欢喜一场。”

暖意洋溢的内室里,一个婀娜的身影正在披衣穿裤,娇柔的声音传来:“许彦疼爱纪氏却又把我春满楼的一燕留在身边生下一孩子,奴家也很担心自己的美貌跟不上男人的喜新厌旧。”

“至少我很高兴看到李嵘开始流连在春满楼夜宿。”不示容咋了咋嘴,“长安送来的这封密函你即刻安排人手送往龟兹与突厥,李嵘要是有任何异动,你马上告诉我。”

女子的视线投向那封密函:“长安有何事?”

不示容诡异一笑:“周国率大军攻打高句丽。”

宓姬的眼中露出了星光:“所以,周国不会同时出兵东境的高句丽和西域。”

“把这个消息卖给龟兹和突厥,你说谁会先动手?”

被密切关注的上都护李嵘此时正躺在都护府的床榻上百无聊赖地观看舞姬的表演,今日是元月的第五日,还没到衙门开工的日子,一连数日的贺岁传座过后,都护府冷清下来。蜿蜒向下深入的居室内纵然温暖如春,可李嵘却感到越来越沉重的寂寞。

此时,阿耆尼送来了一封信函。这会专程给李嵘送来了书信,掌控了阿耆尼的突厥人在挑衅吗?若非周天子准备御驾亲征高句丽,安西都护府接到了严守西州不得出兵的旨意,李嵘又怎会对窃取阿耆尼的突厥人采取忍让的沉默?他非得再次率军重夺员渠城不可。

阿耆尼人的信函以洛语书写,字体带着旋花的风格,险些让人以为是天竺文字。

‘四月十五游林日,员渠城加冕女王,万望使君拔冗亲临观礼,莫言花遥叩天子帝安,钦慕上国之情无以言溢。敢问使君与莫言花结盟之约可达否?恳请周帝敕封阿耆尼女王之位,龙莫言花顿首。’

李嵘啧啧称奇,阿耆尼王女的行文字句颇有魏晋遗风,还真是无法想象此信写自一位西域番邦公主,而让他感到有趣的是这位嫁作突厥妇的阿耆尼王女对夫国与母国的冷漠背叛。李嵘动了前去阿耆尼一探究竟的心思,转念又担心其中是否有诈。一旁侍立的松青暗道:使君一副思春的模样,这十有八九是女子的信函。

每年新岁的元月初一与二月八日,阿耆尼国国都员渠城都会举办苏幕遮舞会。舞会上,阿耆尼人带上狗头猴脸的面具,不分男女地昼夜唱歌跳舞。只是员渠城不久前经历了战火的洗礼,今年的苏幕遮不免有些冷清。被软禁在王宫一角的栗婆准悲催地竖着耳朵,试图听取宫城外的歌舞声,可听了半天,似乎只是隐隐约约地听到些男欢女爱的呻吟声。

现如今胆敢在员渠王宫里放肆的男人大概便只有王夫执失舍未一个,听说自王女摄政后,舍未阿波常常关照阿耆尼老国王龙突骑支的后宫佳丽。听说王女非但没有生气怪责王夫,还让王宫厨子常常熬制滋补美味的汤羹给王夫进补。听说员渠王宫正在为王女筹备盛大的加冕典礼,西域各国对新上位的阿耆尼王女大多持观望态度,但随着加冕典礼的日渐临近,突厥乙毗可汗与龟兹王苏伐叠相继派出使者前来祝贺,原本只是观望的几个西域小国也纷纷跟随突厥与龟兹的步伐派遣使者前来参加典礼,冷清凋零的员渠城又渐渐恢复出往日的繁华热闹。

夕阳西斜,员渠王宫的寝室里,莫言花看着铜镜里正在替她梳头的心腹侍女,又再重复她昨日前日大前日几乎每日也问的话:“央昂,高昌那边可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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