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贾再次把范雎的话当做自己的,认真的复述了一遍,赢得了满堂喝彩。
战国时期,主子拿宾客成果当自己的,实际上稀松平常,并不算什么道德污点,纵然范雎觉着也是正常,他正在闷头吃饭,感叹肉真香啊。
随着满堂权贵的阿谀之词,须贾越来越觉着范雎的智慧明显超越了自己,属于非常大的威胁,取代自己的地位指日可待。
怎么办?一不做,二不休,弄死他!
吃酒七分醉,须贾悄悄对魏齐说:“相国,我告诉您一个私事儿。在齐国期间,我的门客范雎悄悄结交齐国臣子,估计给齐国透露了我们魏国的秘密。齐国宴请咱们魏国的使节第二天,齐王赏赐范雎十金,牛、酒、帛、布若干……”
须贾给范雎安上了个“莫须有”的罪名,范雎瞬间从力挽狂澜、促成盟约的忠臣,变成了私通外国、出卖机密的叛徒。
魏齐正在兴头上,突然被败了胃口,大骂一句:“王八蛋范雎!他在哪里?打死这个叛国贼!”
一帮下人从角落里拖出正在安静吃饭的范雎,拖到了宴会中央。
魏齐大喝一声:“打死这个叛国贼!私通齐国、出卖魏国、收取贿赂!”
噼里啪啦,范雎被打的像个沙袋,东边一拳、西边一脚,滚来滚去,像是丧家之犬。
幸亏是在宴会厅,不会用刀枪棍棒之类的,若是如此客人还怎么吃喝?宴会厅岂不是成了行刑台?
听着范雎发出凄厉的惨叫,大家开始时兴奋的很,只是随着范雎像个破布袋,出气多、进气少时,大家也感觉很无聊了。
范雎努力抱着脑袋,满脸淌血,蜷曲的身体在地上,像条被人丢弃的死狗。
“把叛国贼拖到茅厕!如此卑鄙小人只能配像老鼠一样待在茅厕!”
范雎回魏国大梁,不但没有飞黄腾达,反而有了“莫须有”的罪名。
稀里糊涂被打了一顿,牙齿掉了三颗、肋骨断了五根,遍体鳞伤,几乎毙命。
随后被丢到相府的厕所里,宴会的宾客们都轮流参观,并且对着躺在小便池周边的范雎身上撒尿……
一个人能屈辱到何种程度?
何种程度的屈辱能像范雎?
魏国的夜很黑,非常黑,特别黑。
范雎想夺利刃杀死一个殴打他的人,也想咬舌自尽、撞墙自尽、夺刀自杀,反正就是自杀。
可是他是个书生,本身没有力气,又被打的遍体鳞伤,刺鼻的尿液刺激着他的伤口,疼痛弥漫,让他从昏死中反复醒了过来。
书生就喜欢辩证的哲学,他转而想:“如此屈辱我都活了下来,为什么我要死去?该死的是他们!是整个魏国的小人们!我要让整个魏国为老子陪葬!”
“莫名其妙被诬陷私通齐国,老子私通齐国?且不说根本没有,泱泱魏国与齐国结盟又是啥?魏国举国私通?举国藏污纳垢?”
范雎忍辱负重,开始有极强的求生欲:“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该如何处之乎?等老子翻身弄死你们!狗日的牲口须贾!狗日的混蛋魏齐!狗日的魏王!”
范雎蜷缩着像寒夜街头的饿殍,脸上肿胀被地面硌的生疼,他又一次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强撑着睁开一点儿眼皮儿。
他是多么渴望出现奇迹,思虑反反复复,比如主人须贾挺身而出,把他救出这个肮脏的地方,或者有人能够知晓他一肚子的才华、主动营救。
然而,前方须贾正抱着自己的胖肚子,对着范雎撒尿,醉醺醺,根本没有意识到范雎曾是他的门客,还活着。
范雎忍着恶臭和疼痛,心中的怒火愈加熊熊,甚至压过了痛苦:“我要活下去!审判你们这些魏国的酒囊饭袋!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屈辱,什么叫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