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桂之死(2 / 2)

一事既了,还有一事未完。

她朝着雨帘伸出手去,冰冷的雨水砸在指尖,冷的透心。她站着发了会儿愣,忽然道:“你去县衙瞧瞧,只怕今日的天象稀奇,他们不乐意出门。若是当真如此,就催一催。验尸的消息应当也差不多了,确认是否假谢葑动的手。”

影卫不发一语的去了,谢从安转头又看一眼地上的尸体。

怎么到了影阁的大本营,这里的影卫素质反倒不太行了?一个死胖子而已,究竟有什么好看的。

堂中橱阁之后传来脚步声,“小姐方才说‘假谢葑’不知是何意思?”

两个女子一前一后,正绕了屏风过来。

裳荷穿着一身天青滚银镶石秀的宽袖儒裙,极巧的中和了她举止间的凌厉刚硬,发髻簪着青金石攒作的珠花,显得人也清爽素雅。

谢又晴吩咐罢送水,已几步迎上为主子清理着手上的狼藉。

谢从安瞥了眼不大自在的裳荷,赞了句“姐姐好漂亮。”又问道:“这衣裳可还穿得惯?”

裳荷急得有话说不出的模样,连连点头。瞧样子若不是顾及谢从安手上的血迹,已经伸手来拉扯了。

她乖乖听了谢又晴的吩咐,沐浴更衣,施了薄粉的脸上仍遮不住鼻眼间的微红。

“小姐还未答我。”

“姐姐莫急。”

谢从安等她坐下才道:“那高阁和室中,贾殊的玉佩是姐姐放的吧?”

见裳荷不答,她也不恼,浅浅一笑,“我其实也只是猜测。依尹阁主的行事习惯,有人约了三更时分商谈重要公事,嫌疑对象便纠于谢葑、薛桂与贾殊三人之中。只是高阁掉落的那枚玉佩太过显眼,对我来说反倒失了可信。较之玉佩,我更在意的是桌上那套珍贵的春茗雪瓷。贾殊身为信阁下属,用此等茶具不符礼数。至于薛桂……似他这般的人品,岂能得澹竹君子以雪瓷相待。”

裳荷欲言又止,连连摇头。

“姐姐是说我的分析不对?”

裳荷对上谢从安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又是摇头。

“姐姐莫急。”谢从安安抚道:“我无意当中发现了谢葑不大对,查下去便发现了一些故事。”

裳荷见她说着又低头去理袖口,样子十分随意,却莫名的想要防备。

谢从安似是感觉到了她的紧张,抬眼朝她一笑,道:“谢葑私册上的内容想必你早已看过。他爱慕的是个男子。你可知道,影卫最近报查的消息中有一条奇怪的很……”

谢从安凑近裳荷,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道:“他的小妾,怀孕了。”

裳荷愣住,一脸没听懂的样子。一旁的谢又晴忍不住插嘴道:“可是他又对那小妾动了心?”

谢从安抿了抿唇,“也可能吧。只是影卫曾经亲去问过那位妾室,她竟早已察觉府上的谢葑有异,奈何顾及自身性命安危,申诉无门,只能忍了下来。这位娘子命苦,年轻时错付了终身,被夫家百般折磨羞辱。她因不甘受辱,求死之时机缘巧合被谢葑救下。后因不为家人所容,便索性给谢葑做了妾室,帮他成全了婚事上的遮掩,亦算做报还恩情。两人由来相敬如宾,从未有过夫妻之实。那些人关了谢葑,让替身仿其言行,用慢性毒药杀人取命。可惜也那替身也只学到了皮毛,未将功课做足,才被我们发现了其中有诈。”

谢从安忽然心生感慨,“还是要赞一句澹竹君子的人品,他将谢葑的这些私事隐瞒的甚好,竟然无人知道。怪不得爷爷能将信阁交与此人打理。如此的高士才能在私册牵扯中孑然一身,以德行服众啊。”

裳荷仍在震惊之中,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回过神来,喃喃道:“那个死在信阁的谢葑……是假的?”

“假的。”谢又晴骄傲道:“咱们主子一下子就查到了!聪明吧。”

谢从安伸手给她一个榧子,谢又晴揉着脑袋,吐了吐舌头,转又叮嘱仆从们处理尸体去了。

“这个假谢葑究竟是什么人,他与我义父无冤无仇,又怎会下此毒手。小姐是否……”

“……是否被人骗了?”谢从安顺着她的话接了过来。

裳荷不自在的垂了眼。

“我本也在此处有些疑虑,但是……姐姐方才许未听到,薛桂有句话与那个假谢葑说的倒是一样。两个人都问我,是不是听了何人挑唆才来寻他们的不是。”

裳荷闻言眉头一蹙,“谢葑的确有把柄在义父手中,可这三阁中,能有地位说得上话的人,谁又不是这样。义父他澹竹君子的雅号在外,这么多年,从未用私册威胁过其中哪个。再说这个谢葑是假的,又何必惧怕这些?”

谢从安点头,“我想着,两人会有这相同一问,必然跟近些时候族中多事也不无关系。世人皆有秘密,不过是要紧的程度不同罢了。他们这种身份,有把柄在人手中,还编纂成册。谢氏一族时局正乱,若想再多图谋些高位,必然先要去除了这些东西才是。或是被谁瞧出了端倪,利用风吹草动给他制造心魔,再加之利用,做成今日局面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人这种动物么,总是相信时势造的就是自己这种英雄,却不想自古到今,所谓的纯粹利益面前,谁人能得几分好?尹阁主做镇信阁这么多年,想必也最是清楚私册此种危险,所以才……”

她看了看裳荷,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裳荷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后艰涩的开了口道:“难道那个假谢葑也是因为担心私册才杀了义父吗?”

谢从安面露苦恼,摇了摇头,“这个当真不确定。这些也都是猜想,或许是他自己心虚?你义父觉察出影阁不妥,便朝长安递了消息,大概是被他知道了,心里害怕,所以动了杀机?只是不知道他用什么借口约你义父相谈,能让他答应漏夜独自前往……的确是太过危险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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