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娘子听了忙倒了一杯过来,“也不算太冷,还能吃得。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当真是在发热了?”她说着又伸手去探,被谢从安转过避开。
“不是发热,我自己有数。”
这是在侯府攒下的热毒又有了发作的迹象,谢从安早已觉察,也正为此郁闷的很。“前些时候覃婆不也说了没事。我福大命大,往后有的是好日子过。”
华娘子忽然道:“既然你要说说话,咱们就说一说该说的。”她扯了扯被角,坐了下来,“这些日子你总往水仙那里跑,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面对刺探的目光,谢从安一脸无辜,眼都不眨:“我跟她说想留在这里,帮你打理赏春阁。”
“老娘的生意哪用得着你来操心。”华娘子的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语气却已经软了下来。
“用不用是你的事,想不想是我的事。”谢从安一脸嘚瑟,“可别小瞧我,我懂得多着呢。”
“小丫头片子,”华娘子将她的冰凉的手塞回去,笑里难得有了些温婉慈祥。“你都懂什么,说来我听听?”
谢从安的心里也跟着软了软,认真道:“我琢磨着能搞点什么名头,将人从陵化县城往这里来引一引。”
华娘子当即仰头大笑,“快别说这笑话了,放着那么大的天香楼不去,谁会费力的跑来澄江这小地方?”
“来看美人啊?”谢从安也跟着她一起笑,“咱们把花期好好地设计一番,将它做的声势浩大些。我想过了,不如用上一年四季各个节日,再分批采买些各个年纪的粉头回来调教着,先选好看的,用些噱头娇养,钓引着附近的人来。再来呢,就借着澄江倚靠山水的特点编些故事和传说散出去,比如什么花仙下凡之类的。等将再远些的人都引来,最好搞个大名头,比如‘澄江赏春’?然后在江南府广发邀贴。就这样子做上几年,若能成一个大乾文人都会趋之若鹜的风流盛景,这样赏春阁往后就再也不用发愁会没人来了。”
她一直留心着华娘子的脸色,发现对方不大对劲,便故意停下。
华娘子不知谢从安的算计,挨不过去这突然的安静,不自然的撇开了眼,又给她掖了掖被子,“说的倒是不错,但这澄江镇远不比江南府其他的地方繁华,眼下咱们又没有多少的银钱可用。再说了,大乾举国有多少青楼美人,谁又会仅仅因为你的故事说的好,就特意跑来这里看。”
这些话乍听都没错,里头的细节却不耐推敲。
谢从安嗅到了秘密的味道,把想好的计划全都抛在了脑后,追问道:“那华娘子为何就一定要在澄江做这门生意呢?这么大的江南府,咱们又有好法子,去哪里赚钱不行?”
“各地都有地头蛇,就算做的是官家生意,又岂是你想的那样简单。”
这话倒也不错。
看着面前明显有事隐瞒的人,谢从安忽然间福至心灵,“娘子倒是提醒了我,赏春阁里新进了我这样一个人,不知官府那里可有记录,又是否查问过我的来历出身?”
问出这个题的后果不好估量,谢从安看似淡定,其实紧张的心跳如鼓。
华娘子果然已经转过头来看着她。
谢从安暗地里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袖子里的东西。外头却忽然传来了上楼的动静。
这栋小楼的台阶都是木头的,最上头这层虽然走的人少,却因高处通风,雪水下行,干得最快,走上去的时候吱吱呀呀的,吵的厉害。
认出了樱桃的脚步声,她松了口气,索性靠坐在床柱上,佯装无事的朝华娘子笑了笑:“娘子怎么不说话,难道是出了什么问题?”
语气温吞却不掩挑衅。
华娘子打量着眼前这单薄瘦小的女子。身后的长发如瀑,多的感觉能将其埋起,巴掌大的脸上还是那双水汪汪的杏眼,状似柔弱,目光却十分坚定,毫无躲闪。
不说这赏春阁,就是整个镇上也少有人能面对她时做得到如此。
想起之前有人嘱咐过的话,华娘子从齿缝间吐出一句:“在这里,少知道些,少惹事,便是对你自己好。”
樱桃恰好推门而入,见了两人便上前行礼。一落一起,一放一收,利落流畅,无可挑剔。
华娘子对着她,心内五味繁杂,目光在那干燥的发髻一晃而过,话也不说,直接走了出去。
樱桃跟去把门关上,回身看了看地上的凌乱,问道:“这是怎么了,她怎会那样的不高兴?”
谢从安已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坐在床边歪头看着她收拾,口中反问道:“你很少见她这样?”
“平日里发火骂人倒是多的,但真这样不高兴的时候也少见的很。”樱桃解释。
谢从安不声不响的走向桌边,樱桃见了又忙跟过去,拎起茶壶道:“茶冷了。”
“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