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奔回秦府,天色已经渐亮。君安望着镜子中秦如茉的脸,那双如墨般黑瞳,为什么每次对上凤钰的眼睛,总是像打开了秦如茉留在这具身体的执念一般,让人总陷入身体不听使唤的境地?今日与凤钰如此这般,下一次呢?这个困局要如何解决?正烦闷着,香儿进来了,凑上来递给君安一张字条道:“凤公子差陈怀送来的。”君安一看,上面写着:花朝节,旭山罗汉峰见。叹了口气道:“你告诉他,我被罚抄《孝经》一百遍,不能出府。”
香儿领命出去了。君安思索再三,想不明白,干脆放下,不去理会凤锦这档事。
转眼就到了花朝节,府里的一众年轻女眷都去旭山踏春赏花去了。君安没有出去,不仅因为被罚,还因为自己更喜欢陪着戚老夫人。
早春时节,正是树叶儿绿得发亮,花儿开得正艳的时候,秦府的花园虽然不大,对在病床上躺了几个月的老夫人来说,走一圈也有点吃力。君安这几日一直想着法子哄着戚老夫人多走走,免得腿部肌肉长久不运动而萎缩无力。一边走着,一边指着园子里各色的花儿道:“祖母,您瞧园子里的花开得真好看。我们姐妹几个都以花为名,您是将我们当花儿养了?”
戚老夫人笑笑道:“你们可不就是花儿吗?你大姐姐出生在秋季,园子里菊花开得正好,你父亲便给她起名如菊;你二姐姐是夏天出生的,你三姨娘在怀她时,四月间已经怕热怕得很了,就到庄子里住着,庄子里有荷花,你二姐姐就叫如荷了;还有你三姐姐,冬天生的,就叫如梅了;你四姐姐是四月生的,出生时也是兰花开得正好的时候,你母亲待你四姨娘好得很,给她的女儿起名叫如兰……”
“那为什么我是三月生的,却要叫如茉?”君安不解地问。
戚老夫人宠溺地看着君安道:“你的名字是我取的。我还在娘家时就喜欢茉莉花,我昔日住的园子里夏天的时候,茉莉花开得可好了。我一瞧见你刚出生时那玲珑可爱的模样,喜欢得不得了,就要叫你如茉!”
君安搂住戚老夫人,撒娇道:“怪不得我与祖母特别亲,谢谢祖母赐的好名字!”
戚老夫人爱抚地摸摸君安的脑袋,叹了口气道:“可惜啊,你母亲前面生了你大哥三哥,身体就有点不好了,怀你的时候,大夫都说难留得住,可是拼了命把你保下来的,生下你后,身体就更虚了。你四姨娘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也是天意,那几年战乱,药都喝得断断续续,拖了三年,就去了……祖母心疼你啊,留你在身边亲自养着。”
“祖母,我让母亲受苦了,让您辛苦了……”
戚老夫人搂住了君安,宠溺地抚摸着君安的胳膊,道:“傻孩子,你不晓得你出生时,你母亲和我是多么开心。你是秦府唯一的嫡女啊!前面姨娘们虽然生了四个女儿了,可哪里有你尊贵!你长得跟你娘也最相像,你娘当年是我从娘家精挑细选看中的媳妇儿,人品样貌都是百里挑一的好。可惜哟,红颜薄命!你大哥考取了功名,娶亲生子,她都没看到。她如果还在啊,你的婚事怎么会变成这样哦……”
君安也拍了拍戚老夫人的背,安慰道:“祖母,母亲必定在天上看着呢,会保佑我的。我可不想那么早定亲呢,我想一直陪着祖母。”
“又说傻话了!”戚夫人佯装责备,“女子过了十七岁,就没得挑选了。你娘亲说亲时才十四岁,十六岁就与你父亲完婚了。十七岁就生了你大哥……”正说着,龚氏领着婢女走来了,笑着道:“原来母亲散步来了。母亲,我这几日找了几家门当户对的,给母亲瞧瞧。”
戚氏笑了:“正说着呢,你就来了,赶紧说说,都是哪几家?”
龚氏道:“首选自是杨太傅家二房的小儿子杨显,比茉儿大了一岁。然后就是吏部尚书家的大公子刘长青,年纪稍微大了点,今年已经二十有三了,一直为考取功名,耽误了娶亲,现在也在京都任职。再有就是大鸿胪的二儿子耿潇,刚满十八岁……母亲,您看如何?”
戚老夫人思忖片刻道:“杨太傅固然位尊,但他几个儿子官位平平,前途扑朔迷离。吏部尚书家的年纪大了点。茉儿,你看如何?”
“祖母,茉儿根本无心嫁人。只想陪在您老人家身边,请您成全茉儿!”
戚老夫人摒退了左右,压低嗓音道:“茉儿,为何你如此抗拒?你还在想着那个人?”
君安摇摇头,心知接下来说的话很难被这个时代所接受,但今日也必须给戚老夫人一个回答了,便委婉道:“祖母,过去是茉儿不懂事。现在茉儿是真不想嫁人,女子成亲便困于家中,再不得自由。我不要成为相夫教子的工具,我想一个人自由自在过生活。”龚氏闻言,不敢说话。
戚老夫人眉头紧锁,她讶异于疼爱的孙女竟然有这样特立独行的想法。想责备,又心疼;想顺从,又过不了心中的坎。只得长叹一声:“茉儿,这三家你若不愿意嫁,我们再找找看,不嫁人是不行的,祖母给你一年时间,你的夫君,你自己挑选。到你十七岁生辰,还定不下人来,便听由父母做主了!”
君安第一次看到戚老夫人如此坚决的表情,怕气着老人,不敢再说什么。只好转移话题,哄着老人家说了许多戚家与秦家的往事。
这一日她都在听故事。回到自己的小院时,秦如兰已经赏花归来,兴奋地与她说起旭山的桃花开得有多美,谁家的小姐剪的花样子有多好看,某个小娘子穿的衣服有多别致云云。君安对这些都毫无兴趣。笑着说了几句,便回屋去了。
刚买进屋内,君安立刻感觉到了异常。屋内有外人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