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安在床上又躺了五日。期间，凤钰悄悄来过，君安闭着眼装睡；大哥秦如松来了，给她请了宫里的太医，太医说她内虚，开了几副调理的药，秦如松便又嘱咐了一番；三哥也来了，带了些蜜饯果脯，说是她从小怕喝药，怕她不肯吃药；大嫂二嫂也送来一些人参阿胶；龚氏也亲自来看过；戚老夫人被拦着不让过来，便每日派刘嬷嬷来看过才放心。

君安觉得自己再躺下去骨头都要散架了。香儿和红绣根本拦她不住，守着君安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戚老夫人亲自来了，刚入院中便叫起来：“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君安忙迎向戚老夫人，投入老夫人怀中，撒娇道：“祖母，我都好了，正要去看您。”

“好了才好，都这么多天了，可叫我担心了。她们都拦着我，不让我来看你！”戚老夫人搂着君安道，“病了这么多天，让祖母看看，是不是瘦了？”又忙叫刘嬷嬷送上好些滋补品。

戚老夫人道：“茉儿，再好好养两日，马上清明了，我们要去看看你母亲……”说着已是一脸哀伤。君安忙开导老夫人。

转眼就到了清明，细雨如丝，滋养着满世界的绿。秦博文带着老老小小，举家往城外行去。秦家原就是书香门第，与戚家在沧州也是门当户对。当年戚老夫人嫁入秦家。生了三个儿子，可惜老大老三都在战乱中离世了。老二秦博文看清了局势，早早投靠了当时还是诸侯王的沈氏。后来，大夏国灭，秦博文举家搬迁至旭阳城，他的官也从五品升到如今的二品，也可谓官运亨通。因是十几年前搬来的京都，秦家也就只有君安母亲小戚氏的墓立在城外小郭山上，她的贴身侍婢也就是秦如兰生母连单独立碑的资格也没有，随葬在小戚氏墓内。君安陪在戚老夫人身边，听她讲起沧州，讲起她的母亲，讲起秦家故居，安抚着老夫人满心的愁绪。

一行人行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来到小郭山，秦家墓地虽只葬了两个女子，但小郭山多墓地，别家清明扫墓的人络绎不绝，因而平日里冷清的小郭山也显出几分热闹来。山不高，路平坦，此时，雨也停了下来。女眷们下了马车，君安感觉到一股神清气爽，雨后的山林，绿树吐新芽，嫩草悄冒头，所见满眼都是绿得发亮，黄色迎春花点缀在草丛间，煞是可爱。

众人步行数百米，来到小戚氏的墓前，婢女小厮开始打扫，秦如松秦如枫开始摆起了祭品，秦博文亲自点了蜡烛，燃了香，拜了三拜，其他人也跟着拜了拜。龚氏拉着君安和秦如兰烧了好些纸钱。众人皆是默默无声。戚老夫人立在墓前，抹着眼泪，哭着低语：“玲儿，你若泉下有知，得心疼着你的茉儿，叫她快点找个如意郎君，我这老婆子也就放心了……”

秦博文忙扶住戚老夫人，安慰道：“母亲，您莫要再难过。原本就不该您来，每回都来徒添伤心。”

戚老夫人推开他，长叹了口气：“玲儿独自在这儿多可怜，我一年也就来这么一次，你还要说什么？待我死了，不要葬在这儿，我要回沧州老家，把玲儿也带回去……”

“母亲，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秦博文忙制止。

“有什么不吉利的，到了我这年纪，还有什么想不开的？老了就会死！你们可给我记住了，我死了要回沧州的！”

“母亲！”秦博文赶紧又哄道，“母亲，不说这些了，您的心意，儿子都明白了！这里湿气重，小心着了凉。”又命婢女赶紧搀扶着老太太回马车上。

君安倒是想在这山林间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但做不了主，只得乖乖上了马车。秦如枫说是几里之外新开了一家小茶楼，寒食做得特别好，请求秦博文带大家去那里吃午饭。秦博文同意了。一行人还没行几步，又下起急雨来，道路变得泥泞难走起来。

女眷们坐在马车里没感觉，男眷除了秦博文坐着马车，其他人都骑马而行，湿了一大片。秦博文忙命人找地方避雨。

秦如枫道：“父亲，我记得前面有个土地庙，我们去那里避避？”秦博文忙应下来。

一行人快走几百米，果然见到一个半新不旧的土地庙，不过，此时庙前已然停了一辆马车，几匹骏马。

秦如枫也顾不得上去打探是谁在避雨，赶紧张罗大家进去避雨。

众人刚进到庙门下，就见庙门口站着四名男子，皆是佩剑而立。秦博文一眼就看到了其中一名二十多岁目光如炬的男子，心内一惊，忙拦着众人不让往庙内走。秦博文不解，道：“父亲，檐下如何站得了这么多人……”

“住口！”秦博文忙拦阻。

那名男子转身往庙内而去，不一会儿又出来，对着秦博文一礼道：“秦大人，请各位公子、小姐里头避雨吧！”

秦博文战战兢兢地领着一家老小进到庙内，只见神像前赫然坐着两名男子，明黄的丝绸软垫与破败的庙格格不入。软垫前还放了张几案，摆了茶具，两人正说笑着喝茶。

秦博文一见两人，震惊得颤抖起来，急急就要下跪。

年纪略大的那位道：“秦大人，相请不如偶遇，坐下来喝杯茶吧！”秦博文立即明白了眼前这位的意思，是不愿意让大家知道他的身份了。忙谦卑地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