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接待过身穿黄衣的病人?”在说出来之后,弗瑞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恶寒没有了,腿也不痛了,腰也不累了,汗也不再往外出了,但内心的危机感始终没有被他放下:“我家族里还真没有得过癫痫的……”
弗瑞很隐秘而又仔细地观察汉尼拔的表情变化:“汉尼拔先生,我刚才失态的时候……说过什么吗?”
“只是练不成串的胡言乱语罢了,没什么值得关注的东西。相较于你说过什么,我觉得您最好关注一下——”
“我家族里真的没有得过癫痫的人!”弗瑞很确定,以及肯定地否认了这件事,旋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掏出一张纸和一枚印章,递到汉尼拔面前。
迎着汉尼拔疑惑的目光,弗瑞在清过喉咙之后很郑重地说道:“汉尼拔先生,能否麻烦你写一下病情确认书?”
“可是你刚才不是说——”
“不要写确证病人的名字,也不要写日期,可以吗?”
汉尼拔用很耐人寻味的眼神看着弗瑞:“我想弗瑞先生应该是明白的,作为医生我需要对自己的病人负责,并在合适的时候开出一些药物来缓解或是解决病人的病情。”
“但我想汉尼拔先生是不会跟钱过不去的吧。”
汉尼拔接过弗瑞手里的纸,但没有接过弗瑞手里的印章:“你觉得是多少合适呢?”
“三七,我七,你三。”
汉尼拔一副意动的样子,但就在弗瑞开始在心里庆祝的时候,他改口——不,应该是直接说道:“有些少了。”
“那就四六。”
“我四,您六?”
在一番唇枪舌剑之后,汉尼拔和弗瑞都拿到了各自想要的东西,虽然彼此都觉得有些亏。
“要不要向税务局检举一下呢?”这是汉尼拔的想法。
“接下来该向哪个FBI的间谍说点话呢?”这是弗瑞的想法。
不过他们面上还是很愉快地相互握手道别的。看着弗瑞的小车消失在路的尽头,汉尼拔手指轻轻敲在窗沿上,思考:“‘黄衣的存在’,‘规则’,‘重铸’……这些没有意义的词语组合在一起,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汉尼拔没有继续想下去,因为他的思考被从背后传来的稚嫩声线打断了:“人类中居然也有你这样的存在吗?还真是有趣呢,把同类当做是食物的人类~”
汉尼拔脸稍稍一僵,转过身看了看坐在沙发上晃着两条腿的金发少年,手轻轻探进衣襟内:“是这样么,少年?”
一把被磨得极其锋利的刀躺在那里,汉尼拔自信于自己的技术、自己的手,他能保证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少年死的毫无痛苦。
“嗯,是的呢!”少年一副天真的样子,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死在这里,他歪着头,很是灿烂地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可是说出来的话又让汉尼拔的心怦怦乱跳。不是因为心动,而是恐惧,这种汉尼拔以为自己早就失去的感情。
“所以呢,汉尼拔老爷爷,你接下来想怎么对我呢?”这句话看似好像是在扮演什么角色,但里面的味道、说话的口吻都让汉尼拔不寒而栗。
自己……好像是被当做是虫子观察了呢。
但如果自己真的被当做是虫子观察的话,为什么这位“人类”不快些出手将自己碾碎呢?难道说是在看自己的笑话,还是说根本没有这个本领?汉尼拔不自觉地握紧了自己的那把刀。仿佛那把刀可以给自己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虽然他更倾心于后面的想法,但前面的可能也不能不考虑。
“接下来怎么样,还是需要你来决定的,少年。”汉尼拔从来不会轻视任何一个潜在的威胁,因为他就曾经是毫不起眼的存在,却能做掉那些该死的家伙。这说出口的话,是试探,也是宣告。
“是吗?”少年轻轻颔首,突然提起了一个似乎完全不沾边的话题,“你想交易吗,汉尼拔爷爷?”
“你是什么,某种神话里的恶魔吗?难不成你是摩菲斯特?”
“我并不是摩菲斯特,你也不是浮士德,不是么,汉尼拔教授?”少年蓦地叹了口气,汉尼拔注意到他是看着自己的身体叹气的,“这里没有恶魔,没有上帝,没有那无聊的赌约,也没有上帝的出尔反尔……啧啧啧,真是麻烦呢,汉尼拔先生。”
汉尼拔没有再等少年继续说下去,他的手像是毒蛇一般从胸口冲了出来,在空气中拉出一条绚丽的银光,直直地冲着正瞅着自己身体的少年奔去。
汉尼拔觉得自己似乎一下子年轻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根本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矫健,挥出的刀刃会这么称心如意。或许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有几次是这么完美的。
但这完美的一刀直直地从少年纤细的脖颈里穿过,没有带出一丝一毫的血线,也没有听到少年的哭嚎。
紫夫人曾经向汉尼拔形容过霓虹古时候的武士是如何使用武士刀的,他们的境界又到了什么程度。据说用刀至深者可以用刀瞬间斩去一人的头颅,刀不染血,而被斩者也不会觉得自己被刀斩过脖子,甚至说脖子会在被斩掉的那一瞬间愈合,不留下半点伤痕。
汉尼拔是对紫夫人这个形容向来是嗤之以鼻的,先不说伤口会愈合这一点,单说被斩者不会觉得自己的脖子被刀斩了,这一点就十分离谱了。
但紫夫人所说的一切,那个古老的故事,似乎现在就在自己眼前复苏了。不过,汉尼拔是有自知之明的。
自己不可能达到那个境界。
也就是说……有问题的是这个少年?
“现在,”少年依旧笑着,“我们能好好谈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