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

“笃笃笃。”

两人雇的牛车来，如今又雇着牛车回，街上冷冷清清的，索性带的猪蹄儿都在面馆里吃完了，身上热腾腾的也不觉得难熬。

“好啊，那笋丝什么时候做？我想吃笋丝，上次做的我早就吃完了，我也不好意思问你……”小红难得扭捏，大家都是平级，就算岁数上有差异，可因着两人私下里的交情，小红不肯做出差使人的模样。

“王孙公子捧美人的场，还能怎么不一样？砸钱，疯狂地砸钱。”小红忿忿道，言语间不以为意的同时又对那些权贵之家加以鄙夷。

环顾之下，发现小小的后罩房陈设十分紧凑，这本就是绣娘们临时歇息的地方，袭人一抬眼就看见了床头的铜镜。

“我乱编的。”

晴雯扶额，云珠头疼，小红的眼珠子几乎快落在地上，哆哆嗦嗦的举起手指头，你我她半天也没说出个一二三来。

晴雯嘶了一声，围观打量之下，丢下一句：“祸害万年长，白瞎请大夫的钱了，记账记账！”

换洗过的绣娘早就下工回家去了，今儿正是晴雯亲自来守自己的铺子，如今昔日‘仇敌’再聚首，大战一触即发。

不知内情的人，瞧迎春的婚事自然是千好万好，她们为奴做婢的，顶了天也就是在背后说上几句，等到上花轿那日，再帮着主子们哭上一回，也就算尽了本分了。

直到钻进后罩房。

车夫的声音很平很淡，不晓得接下来的故事为多少个乘客讲过，云珠与小红对视，见小红眼露无语，就知道这套路了。

没等袭人回嘴，就听得外头敲门声。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本就不俏丽的颜色叫病魔摧残的蜡黄，干枯的皮肤粗糙，濡湿打绺的发髻糟乱，比城外逃荒的还要狼狈几分。

小红眼睛亮晶晶的，高兴得不行，便笑着说：“那可好，你这方子，我吃着味儿最好，放到酒楼里也使得。”

不等晴雯眼神使唤，云珠接过话头，“对对对，快吃，咱们午膳前得回府去。”

“这个……啊……是吧……”小红涨着脸，回应着云珠。

袭人那模样一看就是经事儿了，前些日子不是三姑娘还发了袭人娘的烧埋银子吗，莫不是亲人过世了，她也跟着转性儿了？

“不急，等回头问过晴雯不就清楚了？”等问清楚了再去踩一脚，才对得起当日那些恨得情真意切的时刻不是？

小红心想，也对，真相早晚会浮出水面的，然后她又问：“绮大姐姐遣你买什么？怎么都不告诉我，走吧一起去，正好买完回去吃猪蹄。”

“起码得这个数儿翻十倍！”云珠伸出手，在五千两的基础上比划了一下。

“只是她怎么回事儿？不是在史大姑娘身边伺候吗？史大姑娘还能短她衣食不成？”小红一脸茫然地看着云珠，觉得袭人和晴雯的关系叫她看不明白，从前乌眼鸡一样的俩人，如今能一屋子处着了，也太奇怪了。

“！！！”

“我们还以为你没醒，先去隔壁买了肉脯呢，喏，还带了猪蹄儿！”几人各自忙碌，聚少离多，又都是重情义的女子，再相见时依旧亲切可爱。

divcss="contentadv"小红连忙举起两人手上的大包小裹，嬉笑道：“亲自炖的呢，还有些新做得笋丝，不晓得你何时回府去，便一并带到这儿来了。”

回想起袭人的模样，云珠幸灾乐祸，“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她身上没钱，一分钱也没有！”

孙家和邢夫人算盘打得精着呢，前者指望着牵扯上迎春，走贾府的路子求个一官半职的；后者想从中牟利……见着小红伸出一只手掌在云珠眼前晃，“怎么了？”

小红表情顿时僵住了，后退两步，转身出屋时干脆脚下生风快跑起来，“要买的东西且多呢，你一个人去哪能行？等等我！”

老话怎么说的？

小红心下也惊奇，便道：“我也觉得不可能，这才哪儿到哪儿？二奶奶院子里那座自鸣钟，你猜值多少？”

云珠问。

“她当日和晴雯同为一等丫鬟，晴雯性子直，也没少叫她拿捏，如今怎么又收留起她了。”小红瘪着嘴，一副自己被背刺的模样，忿忿道。

两人一口气跑出去老远，云珠觉得这世道真的是，别的苦主见祸害落难，恨不得叫全天下人都知道对家倒台了！可自己明明已经足够将袭人踩下去，竟然还担心起她会不会哪天又爬起来了……她一边摇头一边叹气，为自己的小心翼翼感到后悔。

“热的，热的，桌子呢？快将桌子支起来！”小红嘴里嚼着肉脯，从晴雯身侧钻进屋，边打量边问。

“我爹说，孙家借着节庆，送了五千两银子进来。”

“云珠？红玉？这么早，你们怎么来了？”晴雯惊奇，忙将二人迎进屋。

如今她虎落平阳，不上前嘲笑一顿就已经是天大的恩义，难道还想吃她炖的猪蹄儿？云珠拎起东西，忙不迭蹿进铺子，边走边喊道：“那什么，晴雯姐姐，我突然想起来绮大姐姐吩咐我去买东西呢，我就先走了，咱们改天再一起吃饭！”

虽然讨厌袭人，但自己交的朋友是一个路见不平会拔刀相助的性情中人，这让人多有安全感？云珠哼了一声，到底没说什么埋怨的话，只一副看透世事的样子说，“晴雯是有几分急公好义在身上的。”

谈钱伤感情。

那不是宝姑娘家吗？两人顿时来了兴味，云珠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离八卦的漩涡中心这么近，齐齐靠在车上催促问道：“然后呢，然后呢？”

“咱们这位静北王爷呀，求得了圣上赐婚，昨夜里还亲手为这薛家姑娘制了焰火，那焰火里还带字儿，听闻是写的非卿不娶呢！哎呀，老汉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真真是叫人艳羡，只恨自家女儿不姓薛！”

嚯！

两人心头生出滔天的巨浪，说的正是京城里的热闹，那薛家姑娘难不成是宝钗？

是了，没听说京城里还有旁的薛家姑娘，两人深觉这一趟门出得太亏了，宝钗也是王夫人的亲侄女儿，亲侄女儿若是真得了圣旨赐婚，就算为着面子，王夫人岂不是也要大赏特赏？/divcss="contentad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