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悲愤当年事(2 / 2)

太后犹自记得,凌翊出生之时,正是安兴九年的腊月,那一晚,雪下得特别大,一天一夜都不曾停歇,直将天地之间都铺成一片耀眼的白。先皇抱着初生的凌翊,龙颜大悦,一个劲儿说要封凌翊为太子,让他极尽荣华,并即刻下旨,将还是妃子的太后晋升为皇后,以示荣宠。

“安兴九年腊月?”慕容寒枝瞬间想到什么,下意识地去看凌翊,后者接触到她如水的目光,身子一震,條地移开了视线,“王爷,无心之言其实也暗藏玄机,是吗?”

想当初,他两个在查到“魅影”案可能跟安兴九年的事有关之时,凌翊曾笑言自己是安兴九年出生,但与此案并无瓜葛。现在看来,他这句话说得太早了,他的出生不但与此案有关,而且关系匪浅,确切的说,一切的根源,都在这里。

太后自是不知道他们之间曾经说过什么,兀自青着脸色,说着当年的事,“在隔了一天之后,先皇察觉到异样,逼问凌翊是不是龙种,哀家自然是又惊又惧,咬着牙说是,不然还能是谁的孩子。先皇半信半疑,便说要想办法验明凌翊的身世,哀家当时是害怕得紧了,怕先皇会真的查出凌翊的身世,哀家母子便绝不可能有活路!”

自打许家被赶尽杀绝,许靖远被驱逐,太后其实已成未亡人,她死是无所谓,可她含屈忍辱才保留下许家这一点血脉,怎能任由凌翊再死在先皇手上。战战兢兢了一个晚上之后,太后便决定铤而走险,将这件事彻底解决。

“怎么解决?”凌翊的心直要收缩成一团,难受得要命,就算他此时身心大乱,头脑也一片混沌,但已经多少猜到一些什么了。

“哀家在先皇酒中下了媚药,”太后青着脸冷笑,丝毫不认为自己有错,“那媚药药力很强,先皇在一夜之间连续临幸十几名妃子,体力透支、血管爆裂而亡!”

轰!

凌翊只觉得脑子里似乎有响雷炸开,身子晃了晃,几欲晕倒:就是说,太后当年弑、弑君?!天哪,这怎么可能?

“那,没有人怀疑到太后吗?”因为早已料到几分,所以这事情尽管可怕,慕容寒枝却还能勉强维持着镇定,但脸色也已经发白,心也跳得厉害,不时往帘外看,怕有什么人会突然闯进来,将这些给听了去。

“不会,”太后拿锦帕轻拭了一下唇角,相当镇定,“先皇本性好色,后宫佳人无数,夜夜笙歌、白日宣淫之事人尽皆知,谁会怀疑?”

于是,经太医诊断,先皇是过度淫乱而驾崩,没有人怀疑到太后一丝一毫,更因为太后的身份而唯她之命是从,她报得大仇,自然身心大快,但表面也装出处处维护皇室颜面的态度来,说是对外不要说出真相,只须说皇上是暴病而亡,也就是了。

于是,群臣都没有异议,将先皇风光大葬之后,接太子顺理成章登基为王,尊称皇后为太后,移居嘉宁宫,三月国丧之期过后,一切恢复如常,安兴九年的事也就慢慢沉寂下去,时间一长,人们就都忘了许靖远之案,忘了许家的冤案。

但,别人会忘,太后不会忘,尤其是害得许家家破人亡的七大臣,更是让她时时恨到咬牙切齿,原本也想利用太后之尊,寻个机会将他们除去的,可那时曲天昭初登大宝,也不是多么英明的皇上,对七大臣还是很倚仗,她跟曲天昭之间又没有多少情份可言,没过多久之后,她便打消了这一念头,另寻他法。

“这时候,许公子便找上太后了吧?”终于明白了所有的事,慕容寒枝淡然一笑,慢慢恢复镇定,“于是太后便假许公子之手杀七大臣,为许家报仇?”

“是,”太后点头,“后来的事,你们便都知道了,哀家不必再说。”是不必再说,再说下去,就该说太后弑君是弥天大罪,应该将她交给皇上处置了。

凌翊痛苦得咬牙,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不住颤抖,泪已将落。

慕容寒枝看了他一眼,脸上有明显的不忍之色,突又想起自己先前的问题,转向太后道,“那么,太后就是因为亲手害死了先皇,所以于心有愧,不想雪池国子民因连相乱政而无辜受难,所以才悉心教导王爷,要他尽力护雪池国安宁吗?”

“是,”太后点头,想起这些年心上负担,她亦觉得身心俱疲,背也弯了下去,“哀家就算再恨先皇,却也不能因此而毁了雪池国,何况哀家也算亲手为许家报了仇,就更不能再做出没有人性之事,便让凌翊在朝中与连相抗衡,只为稳住朝纲和人心。”

即使因为凌翊的权势渐大而招致太子的误解,太后也绝不辩解半句,不让凌翊解释一句,因为太子生性多疑,容不下人,若是去跟他说,太后和凌翊对雪池国一片忠心,他是说什么都不会相信的,又何必多费唇舌。

慕容寒枝沉默了一下,突然道,“王爷,我明白你的一片苦心了,对不起。”她咬紧了唇,只觉得心中无比歉疚,简直没有脸面对凌翊!

想她初回雪池国时,因为跟世人一样,以为凌翊居心叵测,拥兵自重,再加上相信曲云暮兄妹是正直之士,事实上他们确实没有坏心,只不过在权势面前,人性总是经受不住一些考验,所以她那时候处处针对凌翊,对他疑心颇重,根本不曾给过他好声色,想想真是汗颜。

而更要命的是,她曾不止一次拿话挤兑凌翊,要他放弃手中权势以示绝无二心,凌翊虽不想被她误解,却仍咬牙坚持,受下所有的委屈,而不卸下这身重担----不是不愿,而是不能,那时候的他,每被慕容寒枝逼一次,心就流血一次吧?

而且他曾说过,有朝一日,慕容寒枝总会明白,他对皇室绝无二心,事实证明,他对雪池国之忠心,天地可鉴,她怎能不为自己曾经的言行而羞愧----尽管基于不知者不罪这一点,她的罪过其实没有那么大。

“不,”凌翊咬着嘴唇,齿缝间已经有血丝渗出,“我……臣不敢当……”他从来不会在意别人如何误解于他,即使是慕容寒枝,他也不曾对她有半句怨言,只是如今所有的事都已被她知晓,她到底会如何做?

若是她硬要将许玄澈,他的哥哥和太后一并交于皇上处置,他何以自处?

“这有什么不敢的,”慕容寒枝倒不为意,似乎没看出他的彷徨和绝望,自顾自笑了笑,“王爷,这么多年你为雪池国尽忠,也着实累了吧,有未想过放下这一身重担,逍遥自在去?”

“嗯?”凌翊一怔,怎么也没想到慕容寒枝会说出这般没着没捞的话来,下意识地看了太后一眼,后者也有微微的疑惑,他又把目光转了回来,“公主是说……”

“那么,太后呢?”慕容寒枝只是淡然笑着,却并不解释,“太后对雪池国一片赤诚,如果不是您教导奉阳王成大器,堪与连相抗衡,便没有雪池国如今的安生,可谓劳苦功高,太后这么多年劳心费神,可曾想过放下吗?”

功苦功高?劳心费神?难道在她眼里,太后就只有功,没有过?太后可是亲手杀了先皇之人,难道这不是大罪,不该将她处以凌迟之刑吗?还是说,这个凤吟公主心思与常人不同,更没打算将这些事禀报皇上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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