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命到尽头(2 / 2)

“我自是没想到,寒粼到底还是落到了孤竹无虞手上,难道是他命该绝于此吗?”想起那时候她设计让慕容寒粼假死,以逃过孤竹无虞的毒手,自认为是天衣无缝的,所以之后才会那般放心地做自己的事。

而也是因为受此启发,日后在帮助凌翊和曲云烟逃出生天时,她才接连都用了“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计,结果自然是天隧人愿,只是没想到,独独慕容寒粼没能逃过这一劫,真是莫大的讽刺啊。

凌翊明白她心中苦楚,也不知如何劝慰,只是叹息一声,“不是你的错,阿凤,我虽不甚清楚个中内情,但我知道,你已尽力,不要尽是把错归到自己身上。”

“我没,”慕容寒枝含着泪摇头,眼神欲碎,“我只是没想到,寒粼他会为了护我,他……”

之前她受制于孤竹无虞时,弟弟还曾埋怨过她,只顾自己享受,不想办法替父报仇。而之前的慕容寒粼,也相当任性、自私和霸道,却没想到在生死关头,他会舍了自己,也许这才是真正让她这个做姐姐的感到不安和愧疚的原因,--她本来应该用自己的命,换弟弟的命的。

“别这样,阿凤,”看她眼泪将落未落,呼吸急促,脸色也变得煞白,凌翊不禁心疼得要命,紧紧握住她的手,“虽然这很残忍,但事实是,你弟弟已经死了,你必须面对,知道吗,知道吗?”

天,他还是不会说好听的话,这不是在往阿凤伤口上抹盐吗----她一定恨死他了!

慕容寒枝抬眼,怔怔看着他,就在他以为她要发火,或者赶他出去的时候,她却突然一头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我知道!凌大哥,我妹妹死了,弟弟也死了,这世上我、我再也没有一个亲人,你、你就是我唯一的依靠,你千万别不要我,不然、不然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这么久以来,无论是在端木扶摇面前,还是在凌翊面前,她都是冷静、睿智而大度的,她的聪慧经常让七尺男儿也感到汗颜,特别是她身边的、在意她的人,往往因为她的果敢独立而不敢靠近她,更会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可当现在,她哭得这样伤心、这样绝望,把她心底的无助和孤独尽数展现出来的时候,一种强烈的、被需要的感觉充斥了全身,凌翊高兴莫名,一股热流涌上眼眶,他眼前已变得模糊,巨大的幸福冲击之下,他反而说不出话来。

等了一会不见他有动静,慕容寒枝仰起布满泪痕的脸,手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袖,“凌大哥,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胡说!”乍一听她扭曲自己的心意,凌翊大急,顾不上高兴,也顾不上措辞,张口就骂,“阿凤,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是我千辛万苦才求来的,我疼你护你还来不及,怎会不要你?阿凤,你便跟你明说了,我这辈子就是认定了你,就是要你!你已然许诺了我,今生今世,就算你想要离开,我也是绝计不会允许的,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说着话,他还故意翻手成掌,而后慢慢收紧,嘿嘿“狞笑”,满像那么回事儿的。

看他故意耍狠,慕容寒枝就算再伤心莫名,也不禁“卟”一声笑了出来,再加上听到他这番言辞,知道他对自己一番真情实意,不禁又是感动,又觉得惭愧:到了这般份上,她真不应该怀疑凌翊对她的心意,不然就是她太患得患失了,这可不像她。“凌大哥,你不用跟我狠,我才是这辈子赖定你,你甩不掉我的。”

那才好,我心甘情愿。凌翊喜不自禁地,一手抱住她,一手轻抬起她尖尖的下巴,低头就要----

“是吗是吗?阿凤醒了吗?”不合时宜的大叫响起,跟着门一响,端木扶摇冒冒失失闯进来,登时惊散了一对儿鸳鸯,等到被四道杀人一样的目光盯上,他才打个哈哈,无比尴尬,“我、我是听他们说,阿凤醒了,所以----”

这些天慕容寒枝一直没醒,他自然是比任何人都担心,可她身边有凌翊在照顾,他也不好时时守在这里。这会儿才一下朝过来,就听秋婵说阿凤醒了,把他给高兴得,都忘了敲门。

“多谢皇上关心,”慕容寒枝板着脸,冲他行了个礼,“不过,下次进来记得先敲门,坏人好事,会折寿的。”她倒是大方,一个女儿家,居然可以坦然面对这种亲热事儿,也不看看凌翊那张俊脸都窘成什么样儿了。

端木扶摇被骂得讪讪然,“知道了,阿凤,你不要在别人面前骂我,我到底是一国之君,你这样,我很没面子哎。”阿凤就是吃定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了,特别是凌翊来了之后,她更是动不动就把他骂得下不来台,这算什么嘛。

“是,皇上恕罪,”慕容寒枝也就打蛇随棍上,万分恭敬地再行个礼,“奴婢知错啦,奴婢以后一定要谨守规矩,敬皇上如同天人一般。”

听出她是在跟端木扶摇使性子,再看后者垮了一张脸,凌翊不禁抿着唇直乐,为免这个“一国之君”更下不来台,他用力忍着,不笑出声来。

“奴婢----”

“得啦!”端木扶摇终于受不了她,猛翻个白眼讨饶,“是我的不是,不该跟阿凤你摆皇上驾子,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再挤兑我了,成不成?”

他就是对慕容寒枝没脾气,由得她骂,由得她教训,真不知道凌翊这小子是怎么把她一颗芳心感动到这般稀里哗啦,她就死心塌地地跟了他。

出得一口气,慕容寒枝白了他一眼,得胜似地扬了扬眉,“那你可别于怨奴婢礼数不周。”

端木扶摇讪讪然,抓了抓耳朵,“不敢啦。”

三人打闹过这一阵,原先那悲伤、绝望的气氛倒是散去不少,端木扶摇和凌翊也是想着跟她说些别的,让她别尽是想着弟弟的事。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慕容寒枝先提起来,“我弟弟他----”

端木扶摇脸色一凝,认真地道,“我已命人将他的尸体火化,他的骨灰收在坛中,怕惹你伤心,所以没让他们拿过来。”

“我没事,”慕容寒枝淡然一笑,眼中尽管还有撕裂一样的痛楚,但她心境确实很平静,也接受了这个现实,“人死不能复生,我难过归难过,但支持得住,皇上,凌大哥,你们不用担心我,我过一阵子会好的。”

端木扶摇和凌翊对视一眼,都在彼此脸上看到了欣慰之色:幸得阿凤是天下少有的奇女子,她能够安然面对这一切,他们也可以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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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慕容寒枝曾经那么希望弟弟可以好好地活下去,什么也别想,什么也别做,别想什么报仇,就好好地活着,将来姐弟两个还有可以相见的一天。

可偏偏事与愿违,那时候的慕容寒粼大概太想替父母亲报仇,太想出这口怨气,所以也不想一想他跟孤竹无虞之间是什么样的差距,就妄想与之抗衡,结果招致今日下场,又怨得谁来。

当然,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人死了就是死了,再也活不回来,就算她哭死、懊悔死,也无事无补。因而这些天她虽只要一想到这个世上再没有弟弟妹妹,就会悲痛欲绝,大哭一场,但在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之后,她已经不会觉得这是无法忍受的事,哭过之后,心情得到暂时的宣泄,对她而言,也是必须迈过的一道坎吧。

就这样过了月余,她的情绪慢慢平复,已经可以如先前一般做着自己的事,帮端木扶摇打理饮食起居,空闲时间就跟凌翊一起说话聊天,只要别看到她偷偷地哭,这日子过得,还是挺清静的。

这天,她做好点心给端木扶摇端上来,看他吃完,给他泡上一杯茶,这才回到内堂,凌翊正坐在桌边看书,见她进来,脸有不忿之色。“怎么了?”她走过去,顺手把给他的那份点心放桌上,“不高兴吗,是不是有人给你气受?”

说来凌翊突然出现在宫中,而且还跟她走得这般近,那些侍女侍卫,特别是认定她必将成为端木扶摇妃子的侍女们便为此老大不高兴,暗暗觉得凌翊夺了皇上的心中所爱,再加上他的身份颇为神秘,他们对他就颇多怀疑之辞,只是他一向对此瞧得很淡,今天怎么会突然生气?

“没有,”凌翊翻过一页书去,不大会又翻过一页,显见他的心思根本不在书上,“我们迟早是要离开的,他们要说,让他们说去,你还是去照顾你家皇上好了,不然等我们离开了,他想你做吃做喝,也够不着了。”

慕容寒枝一愣,继而明白他这是在吃端木扶摇的醋呢,不禁抿唇直乐,慢慢转到他后面,搂住他的脖子,下巴搁在他肩上,凑近他的耳边,轻声道,“怎么,生气啦?”

“哼!”反正咱就是生气了,也不怕说,凌翊用力扭脖子,但并不拒绝慕容寒枝对他的亲近,相反还很是受用的,抬手扶上了她的胳膊,“我就是生气,那个皇上身边那么多人,怎么就非要你给他做吃做喝,你身体才好,他倒是忍心使唤你。”

“哪有,”慕容寒枝忍不住地笑,同时也为他心疼自己而欣喜不已,“皇上也说要我别累着,可我给他做吃做喝也习惯了,别人我还真是不放心。”

“可我们总要离开的,”凌翊竖着眉,老大不高兴,“到时候不还是要别人侍侯他,你纵是不放心,又能怎样?”

慕容寒枝笑着点头,“说的也是,那我等下就去跟皇上说,让别人侍候他,我要侍候我家凌大哥,不然你吃起醋来,可是连皇上的账都不买的,哈哈哈!”

话没说完,她自己先笑起来,吐气如兰,就拂在凌翊颈项间,令他心痒难耐的,一把拉过她,稍稍用力,将她抱在怀里,低头就吻了上去,“我就是吃醋……”

感觉到他的狂热,慕容寒枝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眼神中虽有羞怯,神情却是欢愉的,吻着吻着,不知何时,她双臂已抱紧了他,热切地回应着,直到两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彼此的唇,急促地喘息着。

看他两人眼里燃烧着的熊熊之火,保不准接下来要做出什么事,偏偏天公不做美,秋婵在外面轻轻敲门,“凤姑娘,凌公子,奴婢打扰了,皇上请凤姑娘去承恩殿议事。”

凌翊吐出一口气,气哼哼地回一句,“跟皇上说----”

他后面赌气的话还不曾出口,慕容寒枝便一把捂住他的嘴,忍着笑脆生生地道,“知道了,你回禀皇上,我这便过去。”

秋婵答应一声,脚步声慢慢远去。

凌翊握住慕容寒枝的手,从唇上拉下来,半是气半是无奈地笑,“阿凤,你就是个给皇上操心的命,他大小事都找你商议,自己难道就做不得主吗?”

他这样说倒也不是否认端木扶摇的能力,毕竟在阵前时,这个年轻的皇上有多镇定,他也是看得很清楚的,只不过阿凤毕竟是女子,又不是望川国中人,端木扶摇这样大事小事都要问过她,岂非招人疑忌,这于慕容寒枝而言,可不是好事。

“那倒不是,”慕容寒枝显然明白他的意思,摇了摇头,“我猜想皇上这会找我,定是为了太后,凌大哥,你忘了我跟你说的吗,望川国与孤竹国此番开战,全是为了我,而我之前是与太后签了生死状的。”

而这场仗虽说打得扣人心弦,好在有惊无险,成功令孤竹国退兵,她总算保住了这条命,最重要的是,不至于让端木扶摇处在两难的境地:毕竟他现在根基才稳,如果孤竹国破城而入的话,她就成了祸国殃民的罪人,纵使端木扶摇有心保她,只怕也是无能为力。

而此事已了,她也必须对太后有个交代,想来慕容寒粼死于阵前,她伤心难耐之事,太后也知道,因而这些时日都没召她觐见,如今也是时候了。

“如今孤竹国已退兵,而且与望川国永世交好,阿凤你可是立了头功的,太后难道还能为难你不成。”凌翊也是自朝廷争斗中死过一次的人,自然明白个中利害,边替慕容寒枝整理衣装,边冷了一张脸,若是那太后执意要挑阿凤的错处,他们便一走了之,再也不管些事,谁又能他们何。

“可别再说这话,你还嫌宫中流言蜚语不够多吗?”慕容寒枝夸张地扬眉,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道。自打端木扶摇班师回朝,因为她在阵前的神勇无敌,士兵们个个对她钦佩有加,奉若神明,当她如同天人一样的尊敬。

端木扶摇自是信得过她,不会觉得怎样,而且更会不时赏赐于她,可在太后看来,可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更何况端木扶摇得以根基稳固,有足够的能力与她抗衡,也全是拜慕容寒枝所赐,她会咽得下这口气才怪。

凌翊撇嘴,很不以为然的样子,“便让他们说去,反正你我也非望川国人,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对了,”一说到离开,慕容寒枝突地想起一事来,“凌大哥,你最近一直呆在宫里,太后那边……”

“娘亲已经不是太后了,阿凤别再这样叫,免得生出事端,”凌翊眼里闪过机警之色,“不过,这个你倒是不用担心,我已经托朋友把娘亲接来了京城,而且我隔几天就去看她一次,她很好。”

“什么?”慕容寒枝大为惊奇,“你何时去看过夫人,我怎么不知道?”他不是一直呆在宫里吗,什么时候离开了?

“就是你侍候皇上的时候,还有晚上你睡下的时候,”说到前面一句,凌翊自然相当吃味,但多半是装来的,就是为让慕容寒枝多陪他一点,“从宫里到娘亲住的地方,很近的,我两个时辰就能打个来回。”想来也是,依他的轻功,这难不倒他。

不过,慕容寒枝一听这话,登时很不安,“凌大哥,真是难为你了,我知道你先前是为了照顾我,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还是多多照顾夫人要紧,不然夫人该怨我不懂事了。”

“我去陪娘亲,你好陪你的皇上?”凌翊斜着眼看她,“我总针对皇上,你看不过眼了?”

“凌大哥!”慕容寒枝又好气又好笑,脸都涨得通红,“你不要总是这样说嘛,皇上对我又、又没有别的意思。”

唉,她以前怎么不知道,原来凌翊是这般爱耍小孩子脾气的,这么见不得她在端木扶摇身边。可她现在的身份可是女官来的,有很多事要做,不然难道白拿皇室的俸禄啊?

“你生气啦?”凌翊抿着唇,扯她衣袖,“是不是生气了,是不是?”

“没有,”看他这般可爱的样子,慕容寒枝哪里气得起来,吃吃地笑,“你呀,就是见不得我离皇上近,好啦,等皇上的根基稳了,咱们便离开,去见夫人,好不好?”

她的意思自然是“丑媳妇要见公婆”,凌翊还没说什么,她自个儿先红了脸,同时也有隐隐的担忧:虽说夫人感激她为许家上下所做的一切,可她毕竟是失过身的女人,她会接受自己做她儿媳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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