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珠五岁就离开侯府,所以除了父亲顾书与哥哥顾川真是伤心难过外,旁人也不过是意思意思,老太君也只道,顾珠之命是老天注定。可顾书与顾川却是不信女儿(妹妹)就这么惨死,于是派人四处寻找。顾书一夜之间添了许多白发,没了从前的风采不说,比同龄也也老了不少,毕竟他才四十多岁。
花初九自然不信这些神棍之言,她不觉得自己就是顾珠,但梦里那些奇怪的记忆又无法说清。可是她仍决定跟着曹管事去勇安侯府,只因勇安侯府在长陵。
曹管事早年在勇安侯府是个采办,却和顾书相处极好,顾书拿他当长辈,并未当个下人看待。后来曹管事去庄里做管事,虽与顾书见面少了,但每次回侯府,都会去拜访顾书。他听到三小姐坠崖之消息,也是痛心疾首,每次顾珠从天道派回来,都会去看看他,陪他这个老人家说说话,如今,他正要给侯府送去因锦绣织庄破产无力偿还债务只能用来抵价的锦缎布匹,却让他遇上失踪好几个月的三小姐,如何不让他兴奋?只叹三小姐如今失了忆,更不知这一路糟了多少罪,让二爷及二公子看到又要如何心疼。
花初九却是这么多日子以来过得最舒坦的一天,终于能洗澡的不说,还有热腾腾地饭。曹管事看她狼吞虎咽,又看着她一头短发,哪有姑娘把头发剪成这样的,这还如何出去见人?可若不是万不得已,小姐又怎么舍得剪了头发?
曹管事不禁红了眼眶直劝:“三小姐,你慢点儿吃,慢点儿吃,别噎着。”
花初九答应了一声,还是努力扒饭,等她终于吃饱了问道:“曹爷爷,你可知道长陵有个鬼麟王?”
“鬼麟王?”曹管事怔了怔,想了想,“有的,鬼麟王是当年云耀云老将军的封号,应该是由其子嗣继承,三小姐,你怎么问起了这事?”
“那你知不知道有个叫云陌溪的人?”花初九又问,“他就是云耀的后代,也是现在的鬼麟王。”
曹管事摇摇头:“云家一代自云老将军去世后便一日不如一日,听说云家子嗣单薄,如今还有人继承封号?”
“有的,他是我朋友,我本就是想去长陵投奔于他,谁知半路就遇到了曹爷爷。”花初九说道。
曹管事叹慰道:“这位王爷定是个极好的人。”
在曹管事心中,只要是对三小姐好的人,都是好人。
花初九微微一笑,脸上染上暖意:“嗯,他是个特别好的人。”
当夜,花初九难得睡在床上,盖着被子暖暖和和的,她拿出玉佩,又端详着----
云陌溪,我来了,你还在等我吗?
花初九翌日还是拜托曹管事去找来一身男人衣服,曹管事如何都不答应,但花初九揉着一头短发,郁闷道:“曹爷爷,我这般,才更不像个女儿家吧?且我们出门在外,女儿打扮有诸多不便,曹爷爷,你就帮我找来一套男子衣衫吧。”
曹管事又忍不住要落泪,花初九连忙道:“曹爷爷,你没事吧?”
曹管事急忙摇摇手:“我是心疼小姐这一路不知吃了多少苦,若是二爷和二公子看到三小姐这个样子,他们也不知会有多心疼。”
花初九一想起即将见到的“家人”,脑袋不禁发大。
花初九最终换上了一身男装,她还是怕被凤羽的人发现,然后把她抓回去。凤羽拼了血本救回她,却是鸡飞蛋打,他现在一定怒火中烧,想要把她切成千万块吧。只要一想起那双冰寒的眼睛,她就浑身打颤,惊惧不已。
如此来说,即便她去找云陌溪,若是被凤羽的人发现,不仅她自己危险,云陌溪也会被她拉入危险之中。可如今若是去了勇安侯府,她就相当于躲进了龟壳中,就算那凤羽再如何地手眼通天,也不可能会算到她竟是侯府之女。
他们走的是官道,长陵也越来越近,让她的心情越发地激动。
官道的不远处扬起一阵风沙,几匹快马朝着他们而来,侍卫示意停下,先给那几匹快马让路,再过去。但几匹快马就在他们之前停下,为首的黑马被拉紧缰绳,马声长嘶,马蹄溅起飞雪,雪花纷飞,黑色的鬃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侍卫定睛一看,不禁一愣,随后上前行礼:“见过二公子!”
“免礼!”一颀长身形从马上翻下,定定看向侍卫身后的马车,而后快步走去。
“怎么了?”花初九掀开车帘,就愣住了,见到一锦衣男子快步走来,他身形很高很高,面容俊朗,腰间陪着一把长剑,年纪约莫二十四五岁,看到她步子一怔,似是有些不敢相信:“珠珠?”
“是二公子!”曹管事激动地说,“小姐,是二公子来迎你了。”
这就是顾珠的哥哥顾川?
哇塞,吃什么竟然长这么高!
花初九利落地跳下车,看着眼前的男子,试探地叫道:“哥?”
顾川神情激动,却只是把手放在她脑袋上揉了揉:“回来了?”
花初九嗯了一声,谁知道这位大哥忽然变了脸色:“你还知道回来?既然活着,为什么不给家里报个信?你知不知道爹和我都要急疯了!”
我擦,这什么哥哥,不应该是温柔体贴、现在抱着她哇哇大哭的妹控哥哥吗?为什么拿着剑追着要揍她啊!
花初九哪里等着挨打,连忙躲了,曹管事和几个侍卫连忙拦住他:“二公子,息怒,息怒啊,三小姐好不容易回来,你息怒啊!”
“你给我过来!”顾川大吼,“我今日非要教训教训你不可,你仗着会一点儿武功,就敢瞎胡闹!坠崖,你到底是怎么坠的崖,过来和我说清楚!”
呜呜呜,这个哥哥好可怕,她不认了行不行?
花初九躲在车后面,胆怯地看着顾川,曹管事终于看不下去了,怒道:“二公子,你就别再呵斥三小姐了,三小姐能活着回来已是奇迹,她现在都失忆了,你还要再吓她生病不成?”
顾川动作一僵:“你说什么?”
曹管事一拉顾川,愣是把他拉到一边,好一通说教,让顾川整个人都愣了。他回头看向缩在马车后的妹妹,不敢相信似地看着她。
他听完曹管事一说,疾步朝花初九走去,花初九立刻躲到了一边:“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花初九直接拔剑相向。
“三小姐,使不得!”曹管事想要拦住,被顾川一挡,满是疼惜的神色:“珠珠,刚才是哥哥不对,哥哥不该对你发火,过来,哥哥不会再骂你。”
相信他才是傻子!
最后还是曹管事把花初九拉上马车,顾川懊恼万分,气自己不该一见到她就发火,他骑着马跟在车旁说尽好话,但车帘连动一下都没动一下。
这个哥哥真可怕,那勇安侯府的人岂不是更可怕,她想跑路了。
曹管事一边劝慰道:“三小姐,你就原谅二公子吧,他也是关心三小姐啊。自三小姐失踪后,二公子亲自前往天道派寻找,没有找到,又率领众人四处找您,连宫中的差事都暂且放下了。他如今见你活着,高兴都来不及,他不知道三小姐失忆的事情,以为三小姐又是贪玩,故意让他们着急。”
“谁让他们着急?坠崖还是玩的?有那么玩的吗?我要是记得自己是谁,怎么会不让人给他们报信!哥哥,什么哥哥,一见面就想打我,我回去岂不就被人剥皮了?那我还不如不回去!”花初九气闷道,这一路受得罪已经够多了,如果为了躲凤羽就要进那什么劳什子侯府受罪,她还不如不去。
“三小姐!”曹管事忽然一声怒喝,吓得花初九一惊,骑马在外面将花初九之话听到耳朵里的顾川也是脸一黑,他忽然让人停了马车,钻了进去,花初九顿觉进来一个姚明,那感觉怼恐怖了。
大哥大哥,你就别忘里挤了,车小,要被你挤崩了。
顾川挤进这小车也是极为不适,但他一听妹妹的话,不禁怒火中烧,黑着脸问:“你刚才说什么?”
曹管事连忙劝解:“二公子,三小姐刚才说得是气话……”
“你不想回家,你还想去哪里!”顾川一声爆呵,震得花初九捂住耳朵,咪咪呀呀呀,耳朵要聋了啊!
“你还敢捂耳朵!”顾川以为她不想听自己说话,拽下她的手,“你知不知道爹因为你现在有多憔悴,整日卧病不起!饭量连个小孩儿的饭量都不如!你还不想回家,就算打断你的腿,我也把你带回去!”
花初九许久没被人这么吼了,心中酸楚,她根本无家可归:“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我也没有家,没有爹和哥,你让我跟你回去再去受别人的责骂,凭什么!我不去了,你放开我,色狼!”
花初九一用内力就弹开了顾川,顾川始料不及,一下就被弹开撞在车壁上,花初九顺势从马车上出去,使用轻功,瞬间没了踪影。
尼玛,还以为找到了一个能藏身的地方,却不想这般麻烦,还不如去也。
“二公子!”曹管事慌了,“三小姐!”
顾川却咬牙切齿地站起,从马车上下来:“顾珠,你给我站住!”
花初九一阵狂跑,以为将顾川远远甩在身后,她方要歇息喘口气,她就想喊见鬼了,从上次被越浪追击,她喊见鬼后,都是别人见到她喊见鬼了,如今她又见鬼了。
顾川站在她面前,拿出剑来,怒气问道:“你跟不跟我回去?”
额……怎么有种逼良为娼的感觉?
花初九怒道:“我不是顾珠,你再纠缠,休怪我不客气!”
顾川的脸已经黑得没颜色了:“今天绑你我也要把你绑回去!回去让爹收拾你!”
就知道白得的家人没好货!那“父亲”果然也是暴虐型的。
花初九想逃,却被顾川一剑挡住,花初九一个后退,也抽出剑来。
顾川看她煞有介事,道:“你若打赢我,我就放你走,你若输了,就乖乖跟我回家去见爹!”
花初九握紧剑,感觉出这顾川也不是普通的身手,但也总比这般死缠烂打得好:“好,一言为定!”
花初九先出招,但竟然不到十招之内就被顾川擒住了,顾川反扣着她的手:“认不认输?”
花初九知道顾川武功远高过自己,逃是怕无望了,只能低头:“认输,我认输还不行,你还不开?”
“那回不回家?”顾川又用力撅了撅,花初九疼得忙道:“回家,回家,回家……”
“我是你哥不?”
花初九都要泪流满面了:“是是是是,哥,我求你放放手,你亲妹妹的手都要被你折断了。”
“你刚才还说我是色狼!”一想到自己亲妹妹居然喊自己是色狼,顾川就严重被打击了。
“哥,是我说错话了,你是我哥,才不是色狼。”
顾川丢开她,奚落道:“看看你这些年都学了什么,功夫还不如一个二流高手,这就是你说的祖师亲传?”
花初九心中气闷懒得搭理他,身上经过刚才剧烈运动,也热得很,她就把帽子摘了,下一刻,手臂又被捏住了,她拼命想保持微笑:“哥,我说哥,您又干吗?我的手真要断了,回去让爹看见,我就说让你折的!”
“你头发是怎么回事!”顾川一抓她的头发,怒吼,“为什么这么短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把头发剪这么短,你想把娘亲都气活吗?”
这位大哥的力气实在太大了,揪得她生疼,她眼含热泪,顾川才放开手,依旧怒吼道:“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初九用手盖着头发,离他远了些,生怕又被他揪着头发:“是有几个乞丐趁着我睡觉的时候点着我头发,我没办法才剪了。”
顾川一听更是怒不可遏:“谁敢点你头发?我去收拾他们!”
“我自己已经教训他们了。”花初九怯怯地说,“哥,我们回去吧,曹爷爷一定担心死了。”
顾川看她害怕自己的样子,还有她现在这副凄凄惨惨的样子,怒气一下就没了,他将剑插回剑鞘,大步走到她面前,花初九想躲,却见那双大手又揉了揉她的头发:“刚才是哥哥不对,哥哥又对你动怒了,哥哥不知道你失忆了。等回去,哥哥找个大夫帮你瞧瞧。头发也要慢慢地养起来,别让爹看着伤心,他这段日子已经为你操碎了心。”
花初九感觉自己的脑袋在顾川的手下就像个篮球,他只要一拽,她的脑袋就能和身体分家,被他当球踢。
花初九实在对这种感觉发憷,还是忍不住问道:“哥,是不是我回去就会受罚?是挨鞭子还是让我绝食啊?”
哪个她都不想要啊!她真是自寻死路啊,她怎么就忘了,一入侯门深似海啊,现在还来了个暴虐的哥哥,想逃都逃不了了。
“你是在担心这些,才不想回家?”顾川错愕道,花初九一副‘不是这样又是怎样’的表情,又被顾川狠狠摁了几下脑袋:“你是侯府嫡女,除了老太君、爹和我,谁敢动你!”
顾川这话说得豪气万丈,他妹妹只能自己欺负,是容不得旁人欺负的,就连大伯和大夫人也不行。
花初九有了顾川的保证这才敢回去,曹管事几乎是经历了从生到死又到生的过程,还好三小姐跟着二公子回来了,否则他见到二爷真不知道怎么交代哦。
这三小姐是长了飞毛腿吗?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哦!
长陵近了,花初九透过车帘看到城墙上用繁体字写着两个大字:长陵。
经过半个多月的折腾,她终于来到了长陵。
云陌溪……
他们的父亲顾书虽与嫡子顾振是一母兄弟,但顾振是嫡长子,勇安侯的继承人,如今已是勇安侯。顾书早年外放为官,娶亲之后才回到都城,做了一个翰林,他倒是也轻松,没有争权夺位的意思,原本想着和妻子将一双儿女养大,然后就带着妻子云游四海,但茶氏却先他而去,大哥也劝他再续弦,顾书因为与亡妻感情深厚,如何都不愿意再娶,真是又当爹又当娘的,把两个儿女拉扯大啊,说出来都是一把辛酸泪。
顾珠活着的消息传回来,除了顾书欣喜若狂,顾振感慨万分之外,旁的人也不过是表面欣喜,连老太君也不过说了一声,回来就好,再无表示。府里也就没什么欢迎仪式。
马车安安静静进了长陵,花初九掀开车帘好奇地看着,顾川总希望妹妹能快点恢复记忆,这里是他们长大的地方,顾川问道:“珠珠,你可想起了什么?小时候你就喜欢到处乱跑,每次抓回去都是被爹好生教训。”
花初九摇摇头,而且她真的讨厌“珠珠”这个名字啊,她才不是猪!她绝不是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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