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陌溪转醒时已是子夜,他本来是不会醒来的,但有一双手摸进他被子里,还钻进了他的衣服里,使劲儿贴着他的肌肤。
他给凉醒了。
他忽然就睁开了眼,满目清明,直觉床边有人,转头便看到花初九的脸庞。
云陌溪吓了一跳,从床上起来:“阿九……”
花初九却没有反应,反而伸手去拽被子。
“咳咳……”云陌溪咳嗽两声,连忙捂住了嘴,盯着花初九发呆。
她发丝粘在脸上,眉头紧紧的,不知道在做什么梦……她忽然就抓过被子,狠狠地抓着,嘴里喊着:“杀,杀……”
云陌溪微微凑过去,近近地凝视着她的脸庞,伸出手想拨开她挡在脸上的短发,手却在触到她的短发时一停,只盯着她那头短发发呆。
花初九眉头愈发地紧,手也像要把被子扯开,云陌溪见状连忙推了推她:“阿九,阿九……”
“杀!”花初九忽然惊醒,大喝一声,撕拉一声,就将被子扯裂了!一嘴又咬了上去!像是咬着什么人的脖子,似要咬断一般!
云陌溪怕怕地拽拽她:“阿九,阿九,阿九……你醒醒,阿九……那是被子……阿九……别啃了……”
花初九这才清醒,含着一嘴棉花望向云陌溪,咕哝道:“陌溪,你醒了?”
随后是彻底地清醒,她睁大眼睛看着他,吐掉嘴里了棉花:“陌溪!”
看她眼中五彩缤纷的色彩齐齐绽放,云陌溪靠过去,摘掉她嘴角的棉花,笑道:“阿九,在做什么梦,怎么还吃起了棉花?”
花初九一愣,才觉察到自己做了什么,看着云陌溪好好的被子被自己啃烂了,她自动把脑袋埋进被子里:“别跟我说话,我不想听!”
丢死人了,她又梦到自己与凤羽搏命了,她竟然一口就咬断了凤羽的脖子,还哈哈大笑,此时还觉得心有余悸,她当真是惧凤羽到了极点,才做这种恐怖的梦。
云陌溪不会把当她当成狗了吧?狗才乱咬东西,她家从前养的狗就是什么都咬。
“阿九,快出来,里面憋闷。”云陌溪拉着被子,花初九死死拽着被子,就是不出来。
“咳咳咳,阿九……”云陌溪一咳嗽,花初九立刻出来了,扶住他,满是关切地问:“陌溪,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棉花好吃吗?”云陌溪好整以暇地说,花初九恍然过来:“云陌溪,你敢骗我!”
她伸手去挠他,他笑得脸色涨红,又咳嗽几声,吓得她不敢再随便动了,望着他的眼睛渐渐起了水雾,微微带着斥责哽咽道:“云陌溪,你有几条命能给我挡的,我会武功,死不了,为什么你还要扑上去,如果你有个什么好歹……”
云陌溪的心弦被狠狠一拨动,他将她拉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拥紧她:“那我让阿九走,阿九为何不走,还要说一起生一起死?”
“我怎么会丢下你!”
“那我又怎么会丢下你?”云陌溪摸着她的短发,“阿九活着,我就会活着,我现在不是没事吗?”
“你这是逞强!”花初九还是责备道。
云陌溪浅笑:“我逞强,是我逞强,只要能让阿九像现在这般在我身边,我愿意逞强。”
花初九抬起身子,怔怔地望着他:“陌溪,那天……”
云陌溪用伤手轻轻覆住她的手:“阿九现在在我眼前,我就别无所求。”
两个人又彼此地看着,就在气氛升温的时候,花初九忽然垂下眼道:“华伯很早就把药给你熬好了,但你一直没有醒,我现在再去给你热一热?”
云陌溪拉住她的手腕:“……阿九直接端来吧,我喝凉的也没关系。”
花初九对古代厨房用具还是发憷,大概整到天明,她也别想把药热好,只能端了凉的来,云陌溪一口喝光。
花初九又问起了他怎么就遇到了春娘,云陌溪和华伯说得差不多,去拜访苟同学时,在树林就遇到了突然出现的春娘,然后后面发生的事情,花初九也都知道了。见云陌溪丝毫不疑它,花初九也没多说什么,回头让她那用处多多的哥哥去查查。
之后云陌溪又问起花初九怎么认识那恶女,花初九浑身有些冷,搓着肩膀,云陌溪将被子裹在她身上,自己却什么盖头都没有。
“你干吗,你还病着呢。”花初九就要把被子扯下来,云陌溪阻止她道:“我是男人,不碍的。阿九是女子,女子身体不能受凉,阿九,听话。”
花初九抓着被子想了想,红着脸说:“陌溪,你……你要是不介意,我们就……就盖一条被子,反正,今夜我有很多话要和你说。”
“阿九……”云陌溪似是被吓住了。
花初九立刻后悔了,云陌溪不会认为她品德不佳吧,她也忘了,半夜闯入未婚男子的房间,已经是“不知羞耻”的代名词了。
谁知,云陌溪也红着脸道:“阿九不介意就好。”
“我不介意……”花初九脱了鞋子上了床,将被子搭在两人身上,两人靠在床壁上,让她想起了上学时在宿舍里,几个同学坐在床上夜话聊天,还有人讲起鬼故事,一边听得胆战心惊一边又极想听……
“阿九在想什么?”云陌溪只觉得两个人互相依靠的肩膀火热火热的,似是传遍了全身,那玲珑的耳垂,白皙的肌肤,微微流光,顺着领子掩没,还有那精致的侧脸,似乎每一处都似火焰一样传递到他身上,让他没来由得感觉被人放了一把火,移开眼不敢再去看花初九。
花初九却似刚回过神,没注意到云陌溪的怪异,说起了与春娘的相遇,自然又她稍微改动的版本,见云陌溪听得是惊心动魄,花初九笑道:“都已经过去了,你莫要再露出这副担忧的神情啦。你忘了我武功高强,那春娘怎么是我的对手?”
“阿九虽武功高强,却是个心善之人,阿九莫要因为春娘的欺骗便认为人心狡诈,这世上还是好心的人多,不然,阿九当日也不会对我仗义相救,我更不会与阿九相识。”云陌溪认真地说。
原来云陌溪是担心她受春娘所骗,会不再相信别人。
心,刹那如阳光照射。苍舒告诉她,人心狡诈,她无法适应就无法生存下去;云陌溪却告诉她,不要因为别人的欺骗就要仇视这个世界,她若真因为被人欺骗就变成如春娘、苍舒之类的人,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吧。
幸好,她没变。
花初九点头:“谢谢你,陌溪,我明白。我是讨厌被人欺骗,可我不会因为别人的欺骗而失去自我,反而我要谢谢他们的欺骗,让我明白了许多,懂了许多。”
花初九的语气莫名地有些伤感,她望着屋顶微微发呆,云陌溪则看着她眸光又微微黯淡。
花初九最终没告诉云陌溪,春娘是碧水宫的人,只道春娘是歪门邪道,当时没有被顾川杀死,以后可能会来找他们麻烦,顾川认识几个武功不错的,会介绍来给他做护院云云……
花初九当然是希望他答应,但他还是反对了:“阿九,我知道你担心我,我也谢谢顾公子的一片好意,其实我府中有护院……”
“你有护院?”花初九睁大眼睛,“可我怎么一个都没有看到啊?”
云陌溪笑了笑:“年关将至,庄子附近的许多人都还衣食紧缺,我让他们筹备了一些过年的米、布、棉衣给那些穷人家送去,所以现在府里人并不多。”
“庄子?”
“嗯,先祖留下不少田产,虽然后来大部分都变卖了,但现在还遗留一部分,这些田产便租给了庄子附近的一些老百姓。”云陌溪淡然道。
花初九则是又吃惊又对云陌溪心生敬佩,顾老爹说得没错,云陌溪简直就是一个奇葩啊,虽然如今家道中落,却不似别人一般不甘心,而是坦然处之,还是异常的心善。
如此,一想到有人要害云陌溪,更然她气愤。
“陌溪,你真的好厉害,多少人掉进钱眼里拔不出来,你却如此心善。”花初九由衷地说。
“阿九是个比我更心善的人。”云陌溪也由衷道,花初九摇摇头:“我的心善是狭隘,只关乎自己,不如你的大善,你才是真正的心善之人。既然如此,那我回去和我哥说一声,就不让他帮你找护院了。但你也要答应我,以后不管去哪里,吃喝拉撒睡,身边都要有四个,不,六个护院不离身,让他们日日夜夜保护你。”
云陌溪望着她,浅浅笑着。
花初九捏着下巴,忽然盯着云陌溪看起来,看得他脸上渐渐绯红,呼吸困难:“阿九……”
花初九伸手攥住了云陌溪的手臂,在他的讶异中,手掌捏着他的手臂,捏到肩膀,又顺着侧腰往下摸。
她不禁凑了过来,距离他很近,几乎都要贴到他的身上,云陌溪差点儿都要窒息了:“阿九,怎么了?”
“别说话,我给你摸摸骨。”花初九将他转过去,低头掐了掐他的腰。
这腰……好细,而且软软的,比她的还软。
花初九不禁朝前探去,想看看他前面是不是也一样的软,云陌溪的脸已经涨红涨红的,只感觉一双温软的手在身上摸来摸去,把他刚压去的火气燃烧得更旺。
“陌溪,你的腰好软。”花初九在他背后说道,“我虽然不大懂,但你这腰应该很有腰力,手臂也不是特别的绵软无力,我一开始还以为你特别没有力气呢。你这身子并不是不适合学武啊,你为何不学些武艺傍身呢?”
花初九直起身子,探头说道,正好云陌溪也回过了头。
于是,历史性的一刻出现了。
只见四片唇就那么“吧嗒”贴在了一起。
两人双目皆是圆睁,却是忘了反应,云陌溪脑子登时如烟花绽放,那柔软的触感让他此生难忘,也再也找不到比那能更给他如雷鸣一击的唇瓣。
只是一瞬,花初九忽然移开,捂着唇,一时竟呆若木鸡。
两人相顾无言,云陌溪反应过来,去拉花初九:“阿九,刚才是误会,你不要生气!刚才,我……你……一不小心……”
花初九转过头,耳际都发红:“我……我知道是误会,你也别在意。陌溪,太……太晚了,我要回去了,明天我再来看你。”
花初九立刻下了床,慌慌张张地穿鞋。
“……阿九明天还会来吗?”背后,云陌溪的神情她无法看见。
“嗯。”
“那我等阿九。”
“嗯,你……你也好好休息,我……我走了。”花初九立刻跑了。
花初九也夜风中疾驰,一路跑累了才停下来,呼呼喘着白气,身上的火热渐渐褪去,却褪不下心中的温度。
她摸着自己的唇,傻乐起来。
她的初吻啊,真真正正的初吻啊,就这么糊里糊涂地献了出去。
可是,她并不后悔,因为那个人是云陌溪,她喜欢的人。
所以第二天顾书虽然看到女儿生龙活虎了,但又有点儿神经质了,不时地傻笑,让顾书又在想是不是让儿子再请个大夫来看看合适?这女儿简直是入了魔怔了。
花初九简直是盼着夜晚赶紧来到,一入了夜,某人又准时出现在某未婚男子的家中。
“陌溪,你在吗?”花初九连门也不敲就缓缓推开门,探进半个身子,唇边隐隐带着笑容。
然后,笑容消失,几乎是僵硬在脸上。
她只看到两个舞者劲装打扮的女子站在云陌溪的床前,从后面看,皆是身材高挑的美女,身后各背着一把剑,一个女子从云陌溪接过手中的药碗,一个关切地问道:“公子,你现在好些了吗?”
听到声音,二人齐刷刷地转身,手中的刀也拔鞘而出。
云陌溪一瞧见花初九,不禁就爬了起来:“阿九!”
花初九攥紧门扉,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感觉不出来的艰涩:“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你们说话?那我一会儿再进来。”共团刚血。
“阿九,你别走!”云陌溪下了床,因为太急,身子有些打晃,两个女子连忙搀扶他:“公子……”
看在花初九眼中,心中更是酸涩:“我不走,等你与她们说完话,我再来找你。”
云陌溪心中大急,似是极怕她走掉一般,快步来到她身边,她扶住他:“你身上还有伤,别走得这么急。”
云陌溪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说道:“阿九,她们是乔丫和叶叶,是我府上的四个护院中的两个,她们今日才从庄上回来,是向我禀报事情的,我与她们的话已经说完了,你莫要走。”
乔丫看上去年龄大一些,一张脸冷冰冰的,给人一种冷美人的感觉,而叶叶却是有着婴儿肥的可爱女孩儿,也不禁上下打量着她,二人都朝她施礼。
花初九也觉得自己方才反应“太激烈了”,连忙朝二人施礼,之后乔丫和叶叶离开,叶叶把门关上时,还偷偷看了花初九一眼。
花初九已经觉得没脸见云陌溪了:“我真的没打扰你们?”
“没有。”云陌溪握紧了她的手,两人相视,云陌溪又连忙放开了她。
空气又是一阵尴尬,花初九摸摸鼻子道:“她们倒是两个美女。”
“在我心中,没有女子比阿九更漂亮。乔丫和叶叶只不过是我的护院,并不是我的婢女,我的生活都是华伯照顾的……”云陌溪急急地说着。
花初九露出笑容,带着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娇嗔:“谁问你她们有没有照顾你了?有两个美女在眼前,就算被服侍,也是乐意之极的吧?”
“阿九!”云陌溪已经急得不知如何辩解,花初九捂嘴笑了笑:“好啦,我开玩笑的,你不要这么着急,我先扶你回床休息。”
谁知,便被他搂入怀中,她的鼻子撞到他的身上,撞得鼻梁都疼,他身上带着淡淡的药香,让她也不那么讨厌,只有一种心安渐渐爬上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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