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悄挂起,伴随着愈发完整的雪花。
“嘿,老家伙,”
一个魁梧的老人提着灯,跟身前的两人打着招呼。
隔着老远他就认出了自己这位发小的背影。
没等“老家伙”回过身来,他就两步并作一步直直跨到前面去了。
眼前的两人都穿的像是要走夜路,手里提着一盏油灯,与自己一样。
只是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老家伙如今穿着一件满是皱褶的旧斗篷。
而他常穿的那件却披在一个少女的身上。
那少女带着斗篷的帽子,看不清脸,只从帽沿垂下几缕黄色的头发。
那人向老家伙问道:
“老不死的,这位是……”
老雷古重重地捶了一下他的肩膀,算是打过了招呼。
“昌丰,这是纲手,小纲手,这是昌丰。”
昌丰笑了起来,脸上沟壑一般的皱纹在提灯的照耀下更加深沉。
他双眼眯起,实在是开心:
“欢迎啊,小纲手。欢迎新朋友。”
纲手此时也是醉醺醺的,被屋外凉风一激,反而清醒了几分。
“你好,昌丰。”
看着昌丰见到女孩就走不动道的小秘密模样,老雷古狠狠地又踹了昌丰一脚。
“看你那损样,走吧,还有一段路呢……”
昌丰揉了揉自己挨踢的位置,又报复似得捶了捶老雷古。
或许是顾忌着还有纲手在一旁看着,只是浅浅的捶打了几下,便停了下来。
……
纲手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依稀记得自己明明之前还在酒馆里等静音买熟食回来吃。
怎么就又跟旅店老板出门了。
自己这又是要去哪?
三人并排着走进一条街道。
又一个披着斗篷的人从门里走了出来,他朝三人挥挥手。
老雷古没有动作,昌丰这个家伙倒是回以热情的挥手。
纲手问道:
“你认识他吗?”
没等昌丰回答,老雷古率先骂道:
“他能认识谁,上次还把税务官当成自己儿子,还要我来帮他驱鬼,真是猪头!”
听到雷古的话,昌丰也没有生气,只是笑着看着这个老伙计。
“他儿子?”
似乎是看出老伙计不愿意继续说,做昌丰回答了这个问题:
“早就死了……”
纲手没有说话,她也有很多认识的人离开了这个世界。
而且一直难以忘怀。
昌丰却一直挂着那个笑,这让纲手困惑,是什么样的人会在说出自己孩子的死亡后还能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笑容。
这副笑容,已经超出了假笑的范畴。
里面还隐含着一些纲手不能理解的东西。
老雷古骂道:
“又是这副样子!死了就死了!你一个老家伙反正也活不久的,还想这些干嘛!”
昌丰听到这话,笑容微微停滞,随后又绽放开来,虽然放着狠话,但他的语速依然慢条斯理:
“你个老不死的,说谁活不久……”
跟着两个打打闹闹的小老头子,纲手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死亡在寒冬夜色之下被他们当做互相嬉闹的由头。
她感到有一丝滑稽,又觉得他们十分勇敢。
比我勇敢。
她如此想到。
……
随着夜色的加深,陆陆续续的提灯者从自家商铺,自家居所中走出。
他们有的三三两两,有的独自一人。
但都逐渐汇聚起来,像是一群虔诚的朝圣者。
提着灯火向小镇外走去。
纲手他们既不是最前,也不是最后。
三三两两的同伴好像包裹着彼此,灯火把夜晚染的温热。
一个男人不知为什么高兴起来。
扯着难听的嗓子开始断断续续哼起歌来。
纲手听不太懂,这歌词里面掺着不少俚语和汤之国的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