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从安记挂着王曦那处将了未了之事,休息也不得安稳。几次梦到崔慕青从长秋殿中走出,莫名其妙的醒来。好容易挨到天黑,已是半点睡意也无,想记起笙歌与韩玉,便决定去芳菲苑看看。
月黑风高,最适合夜行。她特意换了件暗色外衣,摘去饰品,就如第一次来时那般,从芳菲苑的侧门溜了进去。
那日她素面朝天的样子,一出现就被几个仗势资历的舞姬欺负。身为谢氏小姐,何曾怕过这种阵仗,自然无所顾忌的张口骂了回去,一下就招了在旁冷眼的笙歌喜欢。
今日又是舞姬休息的时辰,先发现她的果然还是笙歌。
“怎么这会儿来了。”
一身湖光碧的舞衣款款上前,身姿窈窕似逸枝春柳,熬了一日下来的笙歌,面上妆容虽被汗水融了一半,掩个哈欠,揉一揉腰,举手投足间仍是风情。
谢从安望向她露出的半截手臂,忧心道:“可擦了药不曾?早前我派人来嘱咐老头,这几日要放你休息,他怎的还让你练舞。”
笙歌又打个哈欠,摇一摇头,“原也不是多重的伤,你让人送来那个药当真好用,只一日就剩了些浅浅的伤痕。”说着反手撩起袖子,让她仔细瞧了。
果然是生出些粉色新肉。谢从安却仍不大放心,念叨说着那个白瓶子是祛疤的,这次忙完还是再休息几日的好。
“大小姐,你是不是才刚睡醒?”
笙歌绑起袖子拉伸筋骨,斜乜过来,媚眼如丝,“昨日我们人都不在,宫中有吩咐下来,皇帝要安排宴席,君臣同乐,就算老头们让我休息,我也无胆欺君啊。”
谢从安一面腹诽皇帝无聊,一面对笙歌摆手道:“如此辛苦,你便快些睡去吧。我就是无聊,过来瞧瞧你们两个。”说罢又问一句:“他人怎样了?往日总是不离你半步,今日怎么也没个人影?”
笙歌伸手打散发髻,晃了晃背后的长发,“谁知道呢,他今日古怪的很。”
“怎么说?”谢从安生了好奇。
“不知怎么。魂不守舍。”笙歌说着又忍不住再打个哈欠,“许是昨夜惊到了,亦未可知。”
想起自己已睡了一日,她却辛苦了一日,谢从安不由催促道:“快些休息去吧,我改日再来寻你。”
笙歌的哈欠已打得停不下来,捂着嘴迷糊道:“放心,你要的曲子已经差不多了,他说你那排场太大,再有几处乐器加些进来会好些。好在日子还早,咱们再寻了时间详谈便是。”
谢从安早已不忍心再留她多话,忙推着她往姬子休憩的院子去。
送走笙歌,对着空无一人的舞场,皓月当空,却照得她满心惶惶。谢从安坐在了照壁下的石阶上,暗影处忽然有人唤了声家主。
她皱了皱眉,“说。”
“追上山的的确是乌衣卫,其中似有势力交错,咱们探查时被阻断了消息。如您所料,的确有江湖势力侵入,不单是宫里人的作为。”
“爷爷那里如何?可曾醒来?”
“早前报给主子的时候才刚睡下。这会儿还一直睡着。御医说是吃的东西冲撞了,幸无大碍,只说多睡一些也无妨,全当作休养。也刚巧借此拒了那些赏赐的御膳。”
爷爷将顺手的人都给了她,她却没能将老人安排周全。
谢从安有些懊悔,“昨夜的事,爷爷可知道了?”
“昨日回来要人是照着主子吩咐的说的:‘山上风雪大,多派几人去接回来。’”
谢从安笑了笑,“你瞧那派去的阵势,岂是如此简单。”
影卫默了片刻,磕磕巴巴道:“侯爷用兵如神,靠的就是,英明,心细……”
“打住。”谢从安乐得眉眼弯弯,“如今连自家的影卫都要会拍马屁了,这还了得。”她舒了口气道:“既然还没查明卷入了何事,便还是多警醒着些。虽说皇家的宅子最为安全……”她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将跟进的几人也分去爷爷和宜哥哥两处,一切以主子的安危为上。康大人那里,我自会去招呼。”
“是。”
“长安如何?”
“三房的谢芪与吏部的苏尚书有几次来往,五房的谢旌昨日已入长安。”
想起去年那一番折腾,谢从安冷哼一声,“那个青溪谢氏的谢珩呢,可有动静?”
她默默回忆着这个名字,“此人自进礼部都不止五年了,怎么仍是个小小的给事中。”
“主子记得没错。”
“他平日里的政绩如何?”
“平平。在六科这两年默默无闻,亦未结交作势。”
谢从安想了想,忽然勾起唇角,轻轻一笑。三房去与苏尚书来往,想是江南府的事情又要生什么手脚。
“青溪多名士,果真极好。不如将三房的动静送去给谢珩。至于五房……”她抚了抚裙角看不见的灰尘,笑得狡黠可爱,“还是将三房的消息给五房送去,让他们狗咬狗吧。顺带瞧瞧那个谢旌可有他表舅谢元风大奸似忠的能耐,究竟会唱什么好戏来表立牌坊。”
“主子打算如何处置这个青溪君子?”
谢从安抿唇一笑,“谢璧环这么低调优秀的后辈,我倒是不抗拒对他亲自关照。不过还是先查乌衣卫要紧,千万保证爷爷和宜哥哥的安危。”
“属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