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回来,要逼着皇帝做事,怎么能这样简单?还是说,爷爷逼着皇帝应下的彻查,其实只是顺应君心,配合演的一场戏呢?
这奇思怪想让谢从安一下子冷的透心。
难怪她总觉得那日酒宴上暴怒的皇帝夸张了些。再转念一想,正如王曦所言,笙歌是撞上了枪口,死罪无解。
此时忆起那抹明紫,才几日时光,就仿若隔生未见。
谢从安举起面前茶水啜了一口,凤清的笑谈悠悠入耳。
“良王殿下不负这逍遥之名,着迷于江湖之间,乐不思府。要我说来,如此得乐自在方是人生真谛。”
难道是皇帝腻了菁妃与良王这对狼狈,要为太子肃清道路?
谢从安放下茶盏,转问凤清。“凤清哥哥与良王熟吗?”
对方斟茶的手顿住,瞥了眼郑和宜,“有些交情。”
“不知是怎样的一个人?”谢从安追问。
“良王性子懒散,自小就离宫独居,不爱与人亲近。皇帝也甚少召他入宫觐见。”
谢从安敷衍几句,抓起糕点咬了一口,随即皱起眉来。
凤清见状笑道:“这不是你小时候最爱的白糖糕?”
谢从安似被踩住尾巴的猫,丢下糕点,一脸凶狠道:“我口味早变了!最恶甜的!最恶甜的!”说着推了面前的杯子,“快与我添些水,真的是要腻死了。”
凤清提起茶壶摇了摇,冲她一笑。“当真不巧。”
书到高潮,四下叫好声一片。小二哥在大堂一众桌椅间来回穿行,无暇顾及二楼。谢从安腻在心里,不自觉就盯住了郑和宜的茶盏。还未动作便见他端起杯来一饮而尽,谢从安顿时哭笑不得。“宜哥哥这般高雅的人,何时也会饮牛了。”
郑和宜并不理会,起身提了茶壶便走,眼瞧着是去寻小二哥续茶去了。看他背影已不似年前赢弱,谢从安甚觉安慰,不由翘了翘唇角。
凤清眼中满是郑和宜方才垂眼掩饰慌乱的模样,也跟着笑的意味深长,回头忽见对街檐角下似有个熟悉的身影闪过,探身一瞧,见了几名侍卫,再看一看正在嗑瓜子解腻的谢从安,心中感慨今夜不虚此行。
谢从安见凤清对自己笑的古怪,正盘算着要跟郑和宜出去,甩了这个电灯泡,回头却见个熟悉身影正从楼梯处过来。紫衣杏黄,身姿利落,眉宇间有些陌生的异样。
她一时慌乱,忙低头装做不曾看见,却又多此一举的转回看向窗外,觉察对面的凤清起身招呼时,心中恨恨骂了一句。
王曦一上楼便盯着谢从安,见她别过头去,不免生气。待看清了她身上的宽袍,直接沉了脸。巧的是郑和宜跟着上来,身后是一脸红晕的崔慕青。凤清忽的一笑,忙打圆场,相请入座。
听见招呼,谢从安转过头来,见了崔慕青那娇羞的模样,忍不住将茶盏重重落在桌上,“我竟不知今年流行听书。”
王曦扫她一眼,坐在了凤清身侧。崔慕青一路跟在郑和宜身后,名门淑女的拿捏仍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只是眼神中有一抹不屑被谢从安这个情敌看得清楚。
恰逢热闹,场中又是阵阵叫好。此处静的实在尴尬。
谢从安盯准了对手,见她袅袅娜娜正要坐下,伸手扶上郑和宜手臂,晃身抢过,一脚踏在了凳上。
崔小姐的凌波裙急急晃过,险些就被踩在了脚下。
谢从安歪头直勾勾的盯着她,嘴角噙着冷笑。后者心知这是要发难,便可怜兮兮的看向郑和宜。可惜还未曾开口求救,便听对方冷冷道:“崔姐姐可知道谢府是不准纳妾的?”
如此难听的话被谢从安嬉笑打趣着说了出来。崔慕青又惊又恨,对方却连怒意都懒得遮掩。
身为户部尚书之女,才貌双绝的她自小便被众星捧月。如今被个跋扈草包踩在脚下,当众羞辱,一瞬间已是面无人色。再发觉竟无人站出来替自己说话,又悲又气,更念起十公主的好来。
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亦不是。崔慕青的眼泪越积越多,盈然于眶。
美人落泪便是梨花带雨,叫人如何不心疼。场中骤然而起的击掌与喝彩声更加重了这份耻辱。谢从安脸上的得意终是逼出了人心底的恨来。
这一刻的难堪,崔慕青此生难忘。她登上马车时,借势去望楼上窗内那一角清晖。
如明月清雅高华的人,怎会与有着污名的跋扈草包在一处。要与谢氏对立的心思在她这里更加坚定了几分。崔慕青面上仍然噙笑,暗暗藏起袖中折了的玉甲。
谢从安,总有一日,你会为你今日的言行付出代价。
崔府车马远去,凤清忽的想起良王的话来。
“以崔小姐的出身教养,跌了跤,吃了亏,自有她讨要回来的办法。太子要的是鹬蚌相争,让两家于此中消耗,更益于登基后的各处安排。至于是否当真会伤了哪个……不过是些小女儿家的争风吃醋,算得上什么意思。”
对面的谢从安笑意满满,对今日的是非丝毫不觉,凤清只有暗自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