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姬弯了弯唇角,露出了一抹没有任何温度的笑:“当时我也以为,他跟所有人都是不一样的。但事实证明,一切皆不过是我的自以为是罢了。家里生计艰难,为了让日子好过一些,我日夜替人浆洗缝补,而他却在那时去烟管染上了烟瘾。他说,大烟是个好东西,能让他忘记一切的不愉快。再加上他一直觉得是跟我在一起之后,命运才急转直下,所以为了他的烟,为了以后还能过吃香喝辣的好日子,在我生日当天,他借着庆生为名,给我灌了许多的酒,将我又高价卖回了韶华楼。”
“我花了十多年的时间,才攒够了钱换得了自己的自由,然而不到一年的时间,便被自己托付终生的对象又重新推回了火坑。我醒来的时候,睁开眼便看到了一直带我老鸨,她拍了拍我的手对我说,人这一辈子瞎眼一回就够了。”
“回了楼里,自然就要遵守楼里的规矩重新开始挂牌接客。而那个男人拿着卖掉我的钱重新起了家,还得到了一个大户小姐的青睐。他们结婚的时候排场很大,吹锣打鼓的仪仗队几乎占了一整条街,我想最后再看看他,便换了不起眼的衣裳慢慢走到了距离他很近的地方。恰好听到有宾客笑问他说,听闻韶华楼的桥姬姑娘生的千娇百媚,你怎么舍得跟她断了。他只说了一句,便彻底让我学会了死心。”
“他说,不过是双破鞋罢了,玩玩还可以,要娶回家的老婆,自然还是新鞋好。”
时至今日,只要想起当时的场景,桥姬依旧觉得就好像有人在她心底最柔软的位置挖了一个口,填上了深冬最凉的雪,说不出的心寒。
“我跟他的时候,其实一直想要一场婚礼,没有亲朋好友没有凤冠霞帔都没关系,两个人去领个证拜个天地,我就愿意跟他过一生。但我跟他提的时候,他总是说我值得最好的,一定要等自己发家致富之后给我轰轰烈烈的婚礼。当时我感动的一塌糊涂,直到才知道,他只不过是不愿意娶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罢了。”
也正是由于曾经被那样伤害过,所以任凭那些公子哥们道尽这世间的甜言蜜语,她也再不信一个字。
更何况自古青楼女子跟世家少爷的故事,一直都只是悲剧散场,曲家权大势大,她不想伤了心再赔了命。
因为种种考虑,不管曲晔再来找她多少次,桥姬都始终避而不见。
后来国内战乱,北平首当其冲被卷入其中,很多勋贵世家决定举家迁移到更为安全的南边,曲家也是其中之一。
这是出于对家里人安全的考虑,曲晔亦觉得无可厚非,只是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仍在北平的心上人。
深冬时节,纷纷扬扬的大雪覆盖了北平,曲家离开在即,曲晔无暇分身只差了家里的仆人去韶华楼给她送信。
只要她愿意跟他走,余下一生他都会对她珍之爱之,再不让她受到半点委屈。
而对于这封情真意切的信,桥姬看完之后,脑中就回荡着几个字:曲晔要离开了。
他随着家里避难去南方,可能今生今世他们都再没有相遇的可能。
在此之前,桥姬虽然嘴上说着不耐烦,可却将曲晔写给她的所有信件都暗地里悄悄留着。
可看完这封信之后,她却将那些信件全部拿了出来,一封封看过,一封封投入了熊熊燃烧的火盆。